清晨醒来,看着身侧的睡颜,江依泛起不安的情绪。
“醒了?”苏启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朦胧地睁开眼,作势就要起身。
江依拽住了他的衣袖,道:“你再睡会儿吧,以后每日清晨,我都给你把脉。”
苏启感受到来自江依的关切,不知怎么就害羞起来,但是堂堂男子,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他故作镇定地点头,又躺回来。
“阿织,起身了吗?”江依知道阿织就在外间,以往都是阿织来叫她起床,再伺候她梳洗,嫁了人要叫她才能进门,反而不太习惯。
阿织早早就醒了,惦记着小姐嫁人,房里的规矩也会不一样,昨日早早就去别的院子里打探过定国公府里伺候的规矩,现在改过来适应后也就得心应手了。
房门被推开,阿织抱着面盆进来,二人起身梳洗。苏启不由对阿织的能力十分欣赏,这是个聪明的,也难怪江依愿意护着她。
“你这小丫鬟很是聪慧啊。”苏启在阿织出去后,对着正描眉的江依夸赞道,“一定是夫人调教的好。”
江依扭头看了一眼苏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注意到阿织,还是实话实话说道:“夫君说笑了,阿织是我哥一手教导的。”
“是蓬莱山庄的庄主吗?你不是孤儿么,怎么还有个哥哥?”苏启疑惑地问。
江依瞬间知道自己多嘴了,便假装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冷冷道:“我不想提这些。”
苏启看自己娘子生气了,觉得很新鲜,女子生气该是很令人厌恶的,可自己娘子生气起来,他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喜悦。
“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娘子快快梳妆,我们去敬茶。”苏启随手轻轻捏了捏江依的脸颊,只觉得指尖一片柔软。
江依本想躲开,不过念在苏启对她还算不错,暂时忍住了,速速画好妆容,为苏启披上了外袍,随他去定国公的院子。
不过这气氛十分古怪。
赵姨娘居然正坐在上头,那是主家的位置,她居然能在定国公的默许下安然地坐在那。
苏启一进门就气白了一张脸,虽然他同赵姨娘感情不错,但是姨娘毕竟是姨娘,上不得台面,如此岂不是跌了他苏府颜面?可定国公仿佛铁了心要苏启为昨日的争吵付出些什么,再一看赵姨娘面色红润,一看就是昨夜留住了定国公,此刻真真儿的人比花娇。
可还是恭敬地问候了一句“父亲安好”。
江依心里十分不自在,她确实也是庶出,同情做妾室的女子,可她不会把这种同情浪费在一心想要抢夺他人幸福的女子身上。那些被迫纳入府中做妾,日日看主母脸色的女人是可悲的,这种登堂入室的就是可恨了。
于是苏启不跪,江依就也随了他一同站着。
“你是新妇,怎可如此无礼?”定国公不好下爱子的面子,只能拿媳妇开刀了,他到底是瞧不上江依的,甚至都忘了自己小意讨好,恳请她为自己儿子解毒的事了。也是,人都嫁进来了,照顾夫君便是她分内之事。
江依神色淡淡的,若是姚宛奴,此刻怕是早就战战兢兢地跪下求饶了吧,可是她到底与从前不同了:“儿媳不知何处无礼。”
她不卑不亢的样子,让赵屏儿分外眼红,一个孤女,她怎么敢这般说话?
“夫君莫气,小孩子家家的,到底是不懂事的,慢慢也就好了。”赵屏儿不慌不忙地上着眼药。
果然,定国公被加了一把火,怒气更甚:“小孩子?都成婚了,怎么还小孩子呢?见了长辈不行礼问安怎么成体统?”
“难道父亲不算长辈,刚才我们没问候父亲?”苏启的脾气也上来了,怎么出征几年,家里竟成了这种样子?赵姨娘以前还行,现在确实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他本来就对赵姨娘有所不满,谁知赵姨娘变本加厉,委屈的哭了起来,数落苏启忘恩负义,刻薄寡情,喋喋不休起来。
“国公爷!夫人!夫人!”门外小厮在这节骨眼上跑进来,面上一丝惊恐,定国公刚想问什么事情,那小厮就不磕巴了,紧接一句,“夫人来了!”
赵姨娘的声音瞬间止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定国公激动地站了起来,可见他的情也不是全放在了赵屏儿身上。
苏启已经不记得孟氏的样子了,此刻忐忑不安,生怕出什么岔子。
孟氏在一众奴仆的跟随下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赵姨娘坐在主位上,随后不满地看了定国公一眼。
定国公看见妻子,早就没了三魂七魄,沉浸在昔日的美好里。
孟氏带来的婆子见状,三两步上前去,把赵姨娘连人带椅子拽开丢到一旁,换了一把新椅子摆上。孟氏这才又迈出了步子,坐在了定国公旁边。
定国公的目光自孟氏进来,就没瞧过别处。
常年的礼佛茹素,让孟氏身上沾染了好闻的檀香味,直至今日都皮肤白皙,身量纤纤,丝毫不似赵姨娘那般珠圆玉润,别有一番韵味。
上次相见,还是泼辣的脾气,在院子里说一不二。这次再见,多了慈祥与和蔼。苏启确实更喜欢这样的母亲,苏盏也更喜欢这样的孟兰。
江依看着孟氏的气色,就知道她已经解了毒。这法子她只教过邱槐,看来那极稀有的莲花,也是邱老给她的。江依不愿深究,也不觉得孟氏与邱槐相交有什么错处,或许是这一家荒诞的气氛让她对孟氏颇有怜悯,自是好感更多些。
于是在孟氏坐下后,江依主动拿起了茶盏,恭敬地走上前,跪了下去:“母亲请喝茶。”
茶盏高举过头顶,规矩一丝一毫都没有错处。孟氏满意的点点头,苏启也笑的温暖。定国公不由得想,江依或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兰儿回到他身边的契机。
阖家团圆的画面深深地刺痛了一旁的赵姨娘,自孟氏进门她就感觉到了一丝杀气,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这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她安静地在角落里,眼神淬了毒,恨恨地看着定国公,如果他负了她,那就别怪她不顾多年相伴情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