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宛奴从前是没有被人伺候过的。在芳文院睡了一晚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去小厨房烧水,不然这一日怕是喝不上水了。
谁知她刚一推开房门,就惊到了外间的丫鬟。
这丫鬟吓了一跳,这还不是平日主子们起身的时间,二小姐这是做什么呢?
姚宛奴看见丫鬟也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忘了动作。
“二小姐,奴婢是姨娘指给你的贴身丫鬟,您如果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可以了。”
温柔的话语抚平了姚宛奴的心绪,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算“主子”中的一员。娘亲还在的时候总是告诫她,身份卑微就要安分守己,不能依赖别人。
不知为何,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凌晨还有些凉意,脸颊上的泪水滚烫得那么真实。
丫鬟见她哭了,也慌张了,忙将她抱起来,去了季姨娘的房间。
厢房内季氏正睡得沉,朦胧间听到外间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没哄过呀,大少爷从来没掉过眼泪,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姨娘还在睡着呢,哪能为了别人的孩子就扰了姨娘休息呢?”
“那怎么办呀,姐姐你看二小姐一句话不说,只哭,我能怎么办呀。”
季氏迷茫的睁开眼,招呼外间的丫鬟都进来。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季氏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姚宛奴瘦弱的小身子,揽在怀里,“是她伺候的不好吗?”
宛若母亲的关怀,让姚宛奴的眼泪掉的更多了。
“不是,是我的错,害您没睡好。”白嫩的小手蹭了蹭眼角,她满怀歉意的看着搂着她的女人,“我从来,从来都没觉得这么开心过。”
“开心怎么还哭了呢?”季氏知道其实小姑娘骤然换了环境,肯定有不舒适的地方,也不觉得她麻烦,仍然温柔的哄着。
一旁的丫鬟递来棉帕,她接过来给小姑娘轻轻擦拭脸颊。不多一会儿,天蒙蒙亮了,季氏也没了困意。反观怀里小姑娘睡的香甜,也是一阵好笑。
算了算时间,也到了该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一会儿也不得不把小姑娘再叫醒了。
季氏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过了,穿了件半新的织锦裙子,用一根翡翠簪子挽了头发。就准备叫醒小姑娘。
谁知小姑娘也只眯了一会儿,此时乖乖的坐在床边,低着头仿佛在等季氏吩咐她什么。
“宛奴,过来姨娘这。”季氏冲她招招手,正巧姚安也进门了,于是她牵起两人的手,带着一个丫鬟就出了门。
到了大太太处,两个小不点一前一后跪下给大太太磕了头,季氏也行了一个礼道:“给主母请安。”
见着两个孩子一个学一个的给她请了安,方唯也没什么表示,看不出喜怒。她不发话,三个人就只能维持着姿势。
好巧不巧,老爷身边的小厮低头走了进来,抱拳弯腰,低下头来。
“大太太安,老爷吩咐小的来,说月姨娘刚生产完,且需大太太照料,劳累大太太多费心。”
说完便退了两步,转身回去复命。
方唯待他出去,一挥手将桌上的茶杯打翻,茶杯啪的一声碎在地上,她才觉得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季氏与姚安似乎习惯了她发火,所以安然自若,但是姚宛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浑身颤抖。
以前是湘姨娘,现在是月姨娘,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惹姚胜喜欢。方唯心里恨恨的,也迁怒了季氏。
“你倒是好本事,自己不用生就多了个女儿,心情怎么样?”
“奴婢不敢。”季氏仿佛没听出大太太的讽刺,但是由半弯膝盖变成了正跪。
不过是落魄商人的女儿,遭了难被卖进相府的贱婢。方唯嘴角微挑,语气中满是不屑。
“你的身契被老爷拿走了,不代表我就发落不了你,安分点,我就留你一条贱命。”
“是。”季氏依然答的不卑不亢。
方唯见她如此,莫名的又气上心头。
“呵,既然有了女儿,那再养咱们安哥儿岂不是太费心思了,不如你将安哥儿放在我这。”
本来是想趁机让季氏服个软,看看她如何哀求自己,谁成想,季氏还没说什么,姚安就一个头磕了下去。
“谢谢大太太恩德。”
竟是有视死如归的感觉。
“好,好,真是你姨娘的好儿子!”方唯气的一掌拍在了桌上,“如此你从明个起就不要再去见你姨娘了!”
此时姚安的眼眶其实已经泛红,快要哭出来了,可还是应声了一个“是”。
季氏脸上没有表情,一如进来时的模样。一直到方唯转身离开,姚安被丫鬟们带走,也还是那个样子。
姚宛奴小心翼翼的拽住了季氏的衣角,季氏见她一副害怕被自己抛弃的样子,心里还是一疼。
“宛奴,好囡囡,他是哥哥,是你的哥哥呀。”
“那……那我见到的,特别漂亮的那个,是我姐姐吗?”
“她算你的大姐姐,以后见到了,一定要恭敬啊。”
季氏抱起了小姑娘,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语气仍然平淡,只是越来越轻柔。
“姨娘,我为什么才刚跟哥哥分开,就有些想他了呢?”
童言无忌,殊不知这一句话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季氏最后的隐忍撕开了,她终于忍不住,抱着小姑娘飞快的走起来,生怕让人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关上,才搂着姚宛奴倚着门慢慢瘫坐下来。
“我的儿,我的儿啊!”
悲声的呼唤让姚宛奴也受到了影响,心头因为哥哥离开的背影而闷闷的情绪此刻更浓了。娘儿俩终于痛哭了出来。
外面匆匆跟来的丫鬟听见了屋里的声音,一个个也低下头呜呜的哭起来。
晚饭时,姚胜去的是方唯的院子,听说方唯将姚安放到自己膝下抚养,还对她大加赞赏。
转天流水般地物品就送到了大太太处,说是老爷对大太太费心照料儿女的褒奖。
不过方唯没高兴多久,就差点将自己的院子拆了。
老爷赏的体己还没捂热乎,一旁的小厮就又说了一个事。
“老爷说大太太用心育儿,实乃慈母,不忍您过于劳累,季夫人那不过一个女儿,费心不到哪去,管家之事就让季夫人去忙,您安心教育少爷小姐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