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余秦桧
贵妃待要说话,却听卫婵接过话茬,她的声音依旧软如春水,令人闻之心摇,“都说德妃娘娘骑射出众,这一回您没去秋狝,妹妹可没福见了呢。”
灵璧扫了芸香一眼,便看向卫婵,“卫贵人客气了,往后的机会多着呢。”
众人说笑着,送了宜妃回宫,眼下宫中有两位孕妇,灵璧自然比之从前更忙碌些,不在话下。
皇帝回了乾清宫,各地便有无数奏折呈上,将一些无用的请安折子暂且放在一边,捡了两份要紧的出来,道:“六月二十三时,大学士李霨辞世,朕未来得及祭拜,只遣了几名官吏代祭,如今想来实在憾事,便为李霨拟【文勤】为谥号,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正说着,他翻开手边的一封,面色骤然大变,梁九功见他面上血色褪尽,亦唬了一跳,“万岁爷?您这是……”
皇帝无力地将奏折放下,“靖逆侯张勇在防御和硕特蒙古入侵、挥师甘州之时病逝了。”
这张勇可是一员虎将,能将野心勃勃的噶尔丹拒于大清西北门外,张勇可谓是居功至伟,眼下他猝然离世,却又有谁能够顶上张勇的职位呢?
众大学士面面相觑,倒是余国柱适时拱手道:“皇上,靖逆侯为我大清立下汗马功劳,人既已去,死后哀荣不可绝。”
皇帝颔首,“左都御史所言甚是,如此朕就追赠靖逆侯张勇为少师,赐谥号【襄壮】,以彰其功。其长子早逝,便由其次子张云翼承袭靖逆侯爵位,增福建陆路提督之职。”
众臣皆道皇上英明,独明珠忧心,“眼下西北处无能震慑噶尔丹之人,只怕西北门户一开,噶尔丹便会趁我大清在对罗刹国用兵之际,入侵西北。”
皇帝沉吟半晌,“依大学士之见,何人可当此要职?”
明珠亦沉默下来,这人选实在难定,如张勇这般天赐将才,百年难得一遇,能与张勇相提并论者实在屈指可数,倒是武英殿大学士勒德洪道:“奴才倒有一人选,正是前任凉州提督孙思克,他曾因功恩封一等阿达哈哈番,后于康熙二十二年,因在三藩之战中有缓师之过,斥降为总兵,此人多年转战于西北,对西北防务、地势、军情的了解情况,应不下于靖逆侯,奴才以为不如以孙思克为甘肃提督。”
皇帝闻言,细细思索半晌,“此人……倒属实是个可用之人,便暂命其接任。”
勒德洪应是,皇帝接着道:“禅塔海之案,刑部近乎端了半锅,刑部尚书一直由刑部左侍郎张士甄代任,便任命他为刑部尚书,正式接管刑部事务。”
张士甄叩首领旨,明珠道:“皇上,前任户部尚书调任,户部尚书亦有出缺,户部掌天下钱粮人口,干系甚重,理应早定其份。”
皇帝道:“左都御史杭艾自接任兵部尚书以来,做事严谨,朕想以他为户部尚书,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明珠皱眉,站在他身后的余国柱露出一丝急色,略一思忖,明珠道:“杭艾大人自然是上佳之选,只是户部事务繁杂,余国柱曾于三藩之战为户部给事中,多次筹措钱粮,对户部事务更为熟悉,奴才以为比之杭艾大人更为合适。”
皇帝沉默下来,长指微屈,缓缓敲击着御桌,笃笃碎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寸寸生凉,明珠正暗自愧悔,不该如此着急,只听皇帝沉稳的声音传来,“也好,就依大学士所言,调左都御史余国柱为户部尚书。”
余国柱心中大喜,面上不敢表露,扫袖跪下,“微臣叩谢吾皇圣恩。”
皇帝面色淡淡的,朝着余国柱激动得通红的脸上瞥了一眼,眼中浮现一丝厌恶,半晌道:“朕今日还有进讲,众爱卿退下吧。”
回了值房内,明珠一党皆围聚在余国柱身边,弹冠相庆,余国柱拱手谢过,朝着明珠行了大礼,“下官有今日,全赖大学士提携,自此以后,愿为大学士您结草衔环,牵马坠蹬,以报大学士之恩。”
明珠受了他这一跪,捻须道:“既然得了官职,你就好生为本官效力,莫说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便是大学士,本官也能提你上去。”
余国柱大喜过望,连连朝着明珠磕了三个响头,“是,下官以后事大人如事父母,事事以大学士马首是瞻!”
杭艾出来得晚些,才要走进去,却被高士奇拦住,杭艾奇道:“高大人此时不在皇上跟前记录皇上起居,怎么倒在这里?”
高士奇拉着杭艾走远些,“值房内的气氛,大人不会喜欢的,下官怕您看了恶心,特意将您带开。”
杭艾皱眉,隔着窗纱听见里头的阿谀奉承之言,心下怫然,“听听这一个个的,竟不是在朝为官,而是在明珠身边为官呢!”
高士奇仍是笑嘻嘻的模样,丝毫不见学识渊博的读书人该有的风骨,“大人早该知道如此,为何还要动气呢?”
杭艾嫌恶道:“如此等人品,与秦桧何异?我就看着这些人如何祸国殃民!”说完,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见杭艾愤而离开,高士奇收敛了笑容,回到乾清宫,皇帝面色微沉,高士奇道:“皇上,今日的进讲可还要听吗?”
皇帝扫了他一眼,“澹人啊,你在朕身边多年,素来见识广博,朕问你,若一人有才能却无德行,你可用他?”
高士奇笑道:“若是微臣这样的普通人自是不敢用这样的人,德不符位,未免生乱,可若是皇上您,您有拨乱反正之能,就算一时难以收敛,也可快刀斩下,何样人不可用呢?”
皇帝闻言,心头一松,“古之汉武帝有东方朔,妙语解千愁,今朕有澹人,亦可消闲。”
高士奇揖手长拜下去,“皇上此言令微臣感激不尽,东方朔得汉武帝赐肉,不知皇上可有肉与臣?”
皇帝莞尔,骤然想起灵璧,她也是如此,每每插科打诨,玩笑戏谑,却总能让自己舒适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