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废太子之三
太子被酒气激得神志全无,见皇帝的模样,反而变本加厉,“儿子何曾有错?分明是皇阿玛见儿子不悦,便如此指摘罢了!”
皇帝一向宠爱太子,骤然听了这话,几乎气得不曾昏过去,他猛地坐在龙椅上,颤抖着手指向太子,嘴唇哆嗦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般模样是灵璧从未见过的,数十年的陪伴,灵璧早已将皇帝视为至亲,如今他这副模样,灵璧也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一壁取出鼻烟壶给他嗅着,一壁命人去请太医。
太医忙乱了半夜,皇帝的症状才稍见好转,只是嘴唇尚见一丝紫色,他半是昏迷,半是清醒地看向守在一侧的灵璧,浑浊的眼中骤然滑下一行泪来。
灵璧跪在脚榻处,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之感,帝王家的情谊如此淡薄,父子相悖、手足相残,屡见不鲜,皇帝如此疼惜太子,却被狠狠扎这一刀,自然心疼难以言说。
“朕……当真是,错了……”
灵璧将他流在耳朵里的泪擦去,低声道:“怎么这样说?”
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太子,不如废了吧……”
灵璧悚然,忙跪直了身子,正色道:“皇上是病中不知所言,还是早有此念?”
皇帝看向她,目光之中带着茫然,“朕,也不知道了,朕当初立他为太子,是为了仁孝皇后,后来,他也像个储君的模样,朕也喜欢,只是如今,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啊……”
灵璧闻言,倒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皇帝看向她,“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灵璧道:“是八月十七了。”
皇帝轻轻点点头,“好,你去传朕的圣旨,将太子关押于望秋池,待出了八月,再行处置。”
皇帝这一病便足足歇养了半月,期间朝中事务大多交由三贝勒胤祉、四贝勒胤禛和朝中有威望的宗室老臣协同处置,直郡王身为长子,却不得器重,自然心怀怨愤,兼之太子被监禁,隐藏了多年的野心作祟,趁皇帝休养期间,他便四处散播太子的谣言,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
这日正是九月初四,皇帝康复之后,初次临朝,才行至行宫正殿处,天地骤然一片昏暗,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白亮的太阳被黑影一点点覆盖,不多时便只剩一个晦暗的圆盘。
群臣尽皆失色,低声议论起来。
广阳殿燃起明灯,皇帝高居于御座之上,虽面容清癯,但一身天子之威丝毫未损,群臣跪拜之后,却不听叫起。
朝堂之内静默了许多,皇帝才缓缓开口:“来人,将太子押上来。”
梁九功领命,当即便有四个小太监带着太子走了进来,胤禔、胤祉、胤禛、胤祺、胤禩这五个封爵的儿子分列于朝臣前列,克制着自己看向太子的目光。
皇帝起身,目光之中含着隐痛,沉声道:“自太子册立以来,专擅威权,肆恶虐众,将诸王大臣随意捶挞;穷奢极欲,衣食所用已经超过朕之标准,却仍不满足;恣取国库钱财,遣人拦截蒙古等部入贡使者,抢夺进贡帝王物品;对亲兄弟无情无意,对诸皇子不闻不问;结党营私,窥伺皇位,于朕歇息期间,探听朕之起居动向,企图谋害君父。所作所为已不足为一个储君,所以,”他顿了顿,看向太子灰白的脸,“为谋万世之统,为定子孙基业,朕决议废黜太子,幽禁咸安宫,非朕旨意,不得探视!”
话毕,皇帝涕泪长流,扶着玉阶旁的坐龙石柱恸哭不已。
胤祺、胤禩见状,忙上前抚慰,半晌,皇帝才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群臣之中如王坦、张文鹏等老臣皆为太子求情,被皇帝当场驳回,“如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不智之辈来日登基,必定损害我大清百年基业,群臣不必劝诫,当即押送太子回京。”
胤禛小心翼翼地朝着太子瞥了一眼,只见往日神采奕奕的储君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低垂着头,任由人半扶半拉地带出了广阳殿。
骤然废太子,朝野震惊,皇帝禀雷霆之怒而下,自然不会给太子党人反扑的机会,次日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太子党之中的中坚分子被立行正法,将杜默臣、阿进泰、苏赫陈、倪雅汉等人充发宁古塔,与当地的兵丁为奴,一时京城上下风声鹤唳。
福慧将消息传回内宫时,灵璧正跪在佛像前,两手捻动着佛珠,听他如此说,灵璧也无半点诧异之事,毕竟意料之中。
胤禛跟着跪在她身后,“太……二哥素来自傲,他是嫡皇后的次子,大清唯一的嫡子,婴孩时便被册为太子,在诸皇子面前一向是颇有威仪的,今日他被废黜,儿子看着……”
灵璧睁开眼,看向佛像慈和的眉目,“拔毛凤凰不如鸡,俚词俗语自然是有道理的。”
胤禛垂首,“额涅,二哥被幽禁于咸安宫之中,皇阿玛已经言明,任何人不得探视,您回宫之后,也不要轻易去看望了。”
灵璧起身,对着他点了点头,亲自伸手将胤禛扶了起来,“比起这个,额涅另外有一件事吩咐你做。”
“什么?”胤禛不解地看向她。
灵璧凑近些,低声耳语几句,胤禛心下诧异,但还是痛快应承了下来。
出了灵璧所居处,正碰上十四,胤禛一向是个冷脸人,可十四却总是快快乐乐的模样,两兄弟的性子南辕北辙,又有十岁的年龄差,自然是无话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