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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胤禛难

  灵璧是在六月初七的晚上再一次踏出了永和宫的宫门,是皇贵妃推开了尘封的永和宫大门,她穿着殷红的衣裳,脸上满是泪珠,她揪住灵璧的衣领,将她从蒲团上提了起来,冲着她激愤地大喊大叫,“……胤禛发了高热,数日不退,自那日你把他抛弃在雨中,他便病了,你这个生母,你好狠的心!”

  灵璧干涩的眼球微微转动起来,疼痛从骨缝之间滋长,皇贵妃将她抛开,冷冽决然,“你守着你的伤心过日子去吧,你这个生母都不在意胤禛,那我这个养母又何必伤怀?等他和胤祚一样去了,你再来后悔吧。”

  灵璧倒在茯苓、青筠怀里,皇贵妃见不得她这样想被抽去了脊梁的软弱模样,她扯过灵璧干瘦的胳膊,拉着她往承乾宫去,“走!你跟我走!我非要让你看看胤禛不可,看看你是如何作践自己的儿子!”

  灵璧被她拉着、扯着,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明亮的阳光刺得她眼底生疼,几乎就在一瞬间,便有泪如雨,一个皇贵妃、一个德妃,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彼此撕扯着、扶持着、喝骂着,穿过冷寂的宫道,在无数宫人错愕的目光之中,皇贵妃将灵璧掼在东配殿寝殿的脚榻上,指着烧得小脸通红的胤禛,“你看,他是不是你的儿子,你看!”

  灵璧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覆上胤禛的脸,他的脸滚烫如炭火,将自己枯冷的心一点点点燃,手心的人、眼中的人,和胤祚那样像,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乍得看到胤禛,胤祚的死状浮现眼前。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绝情呢?

  这也是她的儿子啊!

  灵璧缓缓跪坐起来,绞了帕子覆在胤禛头上,柔声呼唤他,胤禛似有所感,他睁开黑沉沉的眸子,小声唤她,“额涅……”

  不是德娘娘、不是德额涅,他像是火海中的那一夜叫她额涅,胤禛已经八岁,人事渐通,他自己面对着失去弟弟的额涅退开,他自己没有安慰额涅,是他的不孝。胤祚是那样可爱的弟弟,他活泼鲜艳像是初升的太阳,每个人都爱他的笑容,他离开后,胤禛悄悄地哭了几场,却不敢让皇贵妃知道,唯恐伤了她的心,“对不住……额涅,对不起……”

  灵璧亲亲他的额头,“不怪你的,胤禛,好孩子,不怪你……”

  皇贵妃将太医熬好的药端给她,自己扶着胤禛坐起来,看着灵璧喂着胤禛喝药,胤禛到底是孩子,喝过药,发了汗,便又迷蒙睡去。

  皇贵妃摸着胤禛黑黝黝的发,小声道:“你以为他不想去安慰你吗?他是顾着我这养母,自锦华去后,胤禛是那样的小心,他之所以不敢接近你,就是因为他怕我会觉得他要离开我这养母,回到你这生母的身边。德妃,胤祚已经走了,难道你要让胤禛也跟着他去,你才安心顺意吗?”

  灵璧摇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飞扬开来,皇贵妃轻叹一声,“你尚有选择,可我呢?只能一日日地煎熬着,你还能见到燕双、胤祚最后一面,我和锦华连面都没见到,她就……”说到此处,她低下头,将眼角的泪揩去,“你好好照顾胤禛,我走了。”

  灵璧目送她出去,紫禁城的黄昏之中,橙红日光顺着窗格投入,皇贵妃的背影那样凄凉,在人不知道的地方,她饱尝着绝望。

  灵璧垂眸看着胤禛,还好,她还没有全然失去。

  次日,皇帝銮驾才到昌平州丈顺村,便接到了胤禛重病的消息,在一众亲王宗室错愕的目光中,他调转马头,连声喝着,“回京!回京!”

  裕亲王策马跟上,“皇上,您这是?”

  皇帝握着马缰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是虚弱和慌乱的碎光,“你不知道,你不明白的……灵璧,德妃才失去了胤祚,要是胤禛也……”他顿住,“她就活不成了,我不能……朕不能看着她死。”

  裕亲王应是,忙向随扈人等通传下去,又命佟国纲领一队侍卫往各地行宫传信,取消皇帝出巡的行程,并留下一半人马保护太皇太后,自己则跟着皇帝一路疾驰回宫。

  华丽奢靡的大殿内萦绕着药香,红烛跳跃着,蜡泪如同珊瑚珠般累累垂垂,皇帝掀起寝殿处悬挂着的银红软烟罗,珐琅三足寿面香炉中的香结发出‘噼啪’声,床榻之畔窝着一抹纤影,她侧躺着,一手环住胤禛的小手,一手委顿于地,宛蓝纱衣笼罩之下,幽凉如落英。

  皇帝缓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探向胤禛额头上,热度未退,还是烧得滚烫,沉睡之中的小宫女被惊醒,待要请安时,却被皇帝拦住,他矮下身,坐在脚榻上,明黄色龙袍堆积在脚边,染上了灰尘,可他全然不在意,只凝神看着灵璧。

  她瘦得可怜,下颚线条分明,如同一弯月弧,羊脂玉耳坠落在她的颈侧,几乎与皮肤化为一色,皇帝无声喟叹,醒着的时候,她的心中眼里满是恨,可睡着了,她又这样地脆弱,身子几不可见地颤抖着,眉心紧皱,似是深陷于不能醒来的噩梦。长如蝶翼的睫毛里水光闪烁,薄唇微微扇动,皇帝小心翼翼地凑近,只听见两个字,那样轻,落在他耳中,却形同轰雷掣电。

  “胤祚……”

  她睡里梦里也不能忘了这个儿子,那是她心口的一根刺,欲拔不能,只能眼看着它越扎越深,将她的心刺得支离破碎。

  皇帝咽下口中的苦涩,缓缓伸出手,在即将碰到灵璧耳际的时候,她骤然惊醒,眼前迷蒙一片,待看清面前人时,眼中的脆弱退去,又结成了一片冰原。

  皇帝微微别开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彼此情深的时候,说什么都觉得是最美妙、最有趣的话,可此时,张开口便是彼此伤害,从前对着灵璧时的欢快自如被凝滞如胶泥的气氛取代,看他又忍不住看向她,忆起曾经甜蜜幸福的往昔,但总是看不清,像是隔着蒙了雾气的琉璃,越想看清,越是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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