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这话到底吓到了嫣然,孕期多思,整日惶惶,孩子没保过八个月就早产了,是一个身体虚弱,哭声像猫儿的小格格,我心疼女儿,特向皇阿玛求了名字,叫怀格,皇阿玛为此笑了我好一阵子。
怀格身子实在太弱,三天两头发高热,嫣然为此掉了不少眼泪,我几乎整日伴她和女儿身侧,连公务都带到了西苑。
皇阿玛的身子已经到了垂暮之时了,我已经开始全权处理国务,怀格一岁时,有宫人来报——“圣上驾崩了!”
太昭四十年,太昭帝崩于养心殿,尊其遗诏,雍亲王继位为帝,改年号为雍正,以明年为雍正元年。尊封生母皇后为皇太后,册立福晋赫舍里氏为中宫皇后,掌六宫事;侧福晋他他拉氏为娴贵妃,入主永寿宫;侧福晋董鄂氏为云妃,入主长春宫;格格耿氏封裕妃,入主重华宫;格格钮钴禄氏封熹嫔,入主昭阳宫;格格叶赫那拉氏封颖嫔,入主瑶华宫;格格武氏封宁嫔,入主延禧宫;格格白氏封宸嫔,入主翊坤宫;嫡长女瑚图里封固伦淑慎公主。
“白氏封了宸嫔?”皇后脸色变了变,“宸”字意为美好,可绝不止如此!明圣皇帝有一宠妃,也是宸字封号,几乎逼得中宫毫无立足之地。
“罢了,皇上宠她,左不过她还没生儿子呢。”皇后想:“陛下不是那种宠妾灭妻之人!”
“先帝的嫔妃们都搬去寿康宫了?”皇后问。
“都搬进去了。”采月道。
皇后抬头看了一眼四四方方的天空,道:“无生育的格格都封贵人吧,侍妾封常在,通房封答应。你去传旨,接主子们入宫。”
全妃,哦,是全太妃母子并不是没有想过要策反,只是先帝遗诏在,嫡子身份摆在那里,不多时便被压了下去。
“好一个宸嫔!”女子又惊又怒,道:“皇上宠着那个白氏,连皇后都默许了!”
身为皇后,竟能容忍宠妃在上。
女子冷笑:“皇后要做贤后呢。”
王达道:“宸嫔有什么值得陛下宠的!这宫中相貌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女子不甘道:“好在,她只生了一个病秧子公主。”
“那是,奴才看,三公主也不是活得长的。”王达道。
“用不着本宫动手,她那女儿也不是个活得久的,给本宫放话出去,说宸嫔若生阿哥,当废后立宸嫔。”女子似笑非笑道。
“娘娘英明!”
“皇上吉祥,宸主儿来了。”养心殿内,御前侍卫通报道。
“传。”我抬了一下眼睛。
“臣妾见过皇上。”嫣然如在府邸一样,打扮的清爽。
“过来。”我道。
她乖巧的坐进我怀里,我揉揉她的头,问:“翊坤宫可还喜欢?”
“喜欢。”她说:“就是皇上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朝政,都瘦了。”
“朕初登大宝,皇位不稳,得花好长一段时间呢。”我轻声道,笑了:“不过有然然陪着,朕也不累了。”
我眼角余光看到殿内的太监宫女都颇为惊讶,却不动声色,倒也不愧是御前之人。
“皇上……臣妾听闻,公主都是要和亲蒙古的。”嫣然道。
“嗯,连淑慎都要和亲蒙古。“我应道。
她动动唇,想说什么,却咽了下去。
我察觉到,说:“朕和你一样舍不得三公主……可这是祖制,何况,三公主还小呢!“
“皇上,你先前都叫她怀格的。“嫣然闷声道。
我一愣,抿了抿唇,把她抱紧了些。
良久,我道:“朕不会让三公主受到委屈,朕本欲加封你们母女,可朝廷动荡,裕妃有长子在才封妃位,与云妃平起平坐,然然,朕没有理由……你再等等,朕定封你为妃。”
她应了一声,不动了。
“三公主好些了吗?”
我批改了一会儿奏折后问。
“昨儿个夜里起了高热,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越发弱了。”提到女儿,嫣然的声音又哽咽起来,“是臣妾不好,臣妾当时不应该成日惶惶不安。“
“这不是你的错。”我叹道。
雍正元年七月,永璂不慎掉进水中,起了高热,在娴贵妃怀里去了。
我闻得此事震怒,命人反复侦察,却查不出什么,只在永璂出事的湖边找到了嫣然的耳坠,我明白这不可能,但有人存心陷害,继续查下去只能是指向一个人。
永璂被追封为宝亲王,安葬皇陵,娴贵妃几乎哭瞎了一双眼睛。
“让人在暗地里查。”我面无表情道。
永璂,是我抱有重望的一个孩子啊。
“我的儿——”宁秀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一边的王达露出一抹笑,马上又哭丧着脸:“贵妃娘娘,您可不能哭了!您可得为二阿哥报仇才是!”
“谁?是谁害我儿?!”宁秀尖声道。
“皇上的人,在二阿哥出事的地方发现了宸嫔娘娘的耳坠。”王达道,“可皇上并没有处置宸嫔,您说,这是为何啊?”
“不可能!”宁秀有些崩溃:“皇上不可能包庇那个贱人!你骗本宫!你骗本宫!”
“奴才有没有骗您,您一查就是了。”
“本宫去问姑母,本宫去找太后!”说着,她不顾端庄,火急火燎的冲出了永寿宫。
“姑母!你告诉我,是不是宸嫔害了我的孩子!”宁秀跑进慈宁宫,哭喊道。
“谁告诉你的?”太后想起皇帝来请安时的怒颜,呵斥道:“宸嫔素来温顺,不可胡言乱语。”
宁秀呆呆地看着太后,道:“太后,您知道永璂出事的湖边有宸嫔的耳坠,是吗?”
太后镇定自若:“是吗?”她虽然是皇帝生母,可这母子情分却并不深,她可不愿为此伤了母子情分。
“你们都护着她,哈哈,你们都护着她!”宁秀痴笑几声,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慈宁宫。
“太后,这……”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不安道。
太后叹道:“由她去吧。”
嫣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好巧不巧的怀上了孩子,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因为身孕,她倒是气色好了不少,也终于有了笑容。
宁秀得知,面容几乎扭曲。
“凭什么!我的儿子没了,她却怀上了!她害了我的儿子,凭什么能怀上!她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儿子……”呢喃半晌,她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这怀上了,有没有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哈哈哈哈,白氏,本宫等着你和本宫一样痛苦!对了,还有三公主,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哈哈哈哈哈……”
“二阿哥走了,这宫里头竟没有什么大动静。”皇后感叹道。“娘娘是大宫之主,那庶子没了便没了,重要的,是您肚子里头的小阿哥。”采月道。
不错,皇后也怀上了,她恐后宫嫔妃对她的肚子下手,孩子四个月了都不敢公布。
“你可得好生瞒着。”皇后道,“娴贵妃没了儿子,正疯着呢,等着吧,宸嫔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保不了多久。
“是,奴婢定守口如瓶,绝不多说一个字。“
“三公主这身子,若娴贵妃有心,只要随意动动手脚,只怕也要夭折,真可怜。”皇后有些不忍。
嫣然肚子里头的孩子五个月时就没了,是个成了型的男胎,为五阿哥永理,三公主也紧跟着去了。
接连失去孩子,帝王是何等震怒,下旨追封三公主为和硕玉珍公主,严查此事。而宸嫔日日以泪洗面。
皇后不敢公布自己六个月的身孕,称病不出坤宁宫,直到查到娴贵妃头上,帝王深深叹气,不作旨意,道:“让她自己去吧。朕心中的那个宁秀,早已死了。“
雍正元年,在这硕大的皇宫里,去了四条鲜活的生命,宸嫔腹中五个月的孩子,和硕玉珍公主,二阿哥,还有因病故去的端淑皇贵妃。
“皇上,皇后娘娘有要事相告。”皇后的宫女急急的找我来了坤宁宫,我心情不佳,却也疑惑着是为了何事。
皇后脸色不是特别好看,眼睛却亮着,身上穿了一件斗篷,倒是看着胖了些。
“臣妾怀孕八个月了!”她抛开斗篷,露出圆滚滚的肚子。
我顿时喜出望外,几乎手足无措。连声说了好几个“好”。我心中明白她为何如此隐瞒,直到现在才报,先前的皇嗣接连折损,皇后这是害怕,同时也是为了自保。
“朕会让太医稳固你的胎,产婆和奶嬷嬷朕会秘密安排进宫,”我揽住她道,“你要好好的,为朕生下一名嫡子。”
“是。”皇后眼眶一红,令我想起了嫣然。
因为失去了两个孩子,根本就不肯踏出翊坤宫,整日守着孩子的遗物哭泣。
“皇上这是在想宸嫔?”皇后问。
“是啊……朕没想到宁秀会为了孩子做到这种地步!”
皇后依偎在我怀中,低声道:“宸妹妹只是过于伤心,定会走出来的。”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联想之前宁秀喝了红花,与这次设计害死永璂的定是一个人,此人算到宁秀会发疯并把怒火报复到嫣然身上,这个人,在一开始就开始算计谋害我的子嗣……我心中杀意越发的浓重。
“皇上,皇额娘那边?”皇后忧心太后会因宁秀之事呵斥于我,我并不担心:“皇额娘懂分寸。”
“然然,莫哭了。”我轻声道,嫣然彷佛听不见一般,我叹息一声,两个孩子走了两个月了,作为阿玛的我自然也是痛心不已。
“然然!”
“皇上,我想怀格,我想他们了。”她喃喃道。
“咱们还会有孩子的。”我安抚着她,“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会回来吗?”嫣然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会的,等你养好身子,他们就回来了。”我哄着她。
“好……好……”她低低的哭着,我极为心酸,叹了口气把她搂入怀中安抚。
皇后顺利生下了一个小阿哥,我大喜过望,丝毫不注意众人震惊的神色,我抱着六阿哥道:“皇额娘!朕有嫡子了!朕有嫡子了!”
“好,好,好,苍天有眼!”皇额娘也激动不已。
说起来,中宫得子,乃国之大幸,于是我便当即下旨,大赦天下,为六阿哥赐名永珑,龙字乃九天之子,我已经打算教导他为君之道了。
“永珑,永珑。”女子冷笑不已,“好啊,不愧是皇后,生生把身孕瞒到临产之时,竟让本宫无从下手!皇上居然也不顾咱们满人抱孙不抱子的规矩!”
“娘娘,这孩子未必养的大呢。”王达赶紧道。
女子愤愤不平的抱怨:“那是中宫嫡子!有了三次前车之鉴,皇上皇后必护的这孩子和眼珠子似的!”
“早知道她怀了孕,早知道!嫡子的分量哪里是宝亲王他们能比的!”
王达赶忙道:“娘娘莫急!等六阿哥长成了再安排人下手也不迟!
“也是……长成了又如何……”女子的笑容越发阴森可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