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韫玉的肚子就开始撕心裂肺的疼!她自己知道,是她那可怜的孩儿在与她告别,因为胎儿还未成型,所以不必请接生姥姥。
王爷陪在韫玉身边,喂她喝下药,张太医特别开的药,可以让韫玉不难么疼,让胎儿落下时母体不会大出血。韫玉额头的汗大颗大颗的落下,王爷紧紧抓着她的手:“韫儿,不要怕,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王爷与韫玉说话,没有自称“本王”,已经放下了身段,如寻常夫妻一般,韫玉眷恋这种寻常的美好,却也怪他昨夜没有陪伴自己。
韫玉还是因为疼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看到自己屋子站满了人。王爷坐在床边,拉着韫玉的手,语气里有种轻松的说:“醒了~”
烺清第一个把话接过来开口说话:“妹妹,你感觉好些了吗?”韫玉感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需要存着,就点了点头。烺清立刻流下了眼泪,那朦胧的双眼微红,使她面庞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妹妹,这是从前朝鲜进贡的上好山参,给妹妹补补身子!”
王爷看着那山参,示意婉仪接过,王爷恐怕从来都不曾怀疑过烺清,只觉得自己这个嫡福晋可是万里挑一的贤妻。
确是上好的啊,韫玉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山参。韫玉可惜了自己第一次有孕就无缘生下孩子,不过她并没有掉眼泪,那眼泪本是世间最无用之物,自己既下定决心不做那任人宰割的羔羊,便要把眼泪收起来。
婉仪接过了那参,绵宁也在烺清的身边,想上前来却被烺清细微的动作拉住了。在绵宁眼睛里,韫玉能看到他真切的在关心自己这个姨娘,便对着绵宁笑了:“等姨娘好了,我们还一起放风筝,如何?”
绵宁听了这话,使劲地点点头。侍妾格格含烟,只是站在烺清身后那么看着韫玉,一直未曾开口说话。
尔容这时忍不住说话了:“现下和福晋屋里少了一个使唤丫头,光是婉仪一个人恐怕有疏漏,何况和福晋眼下是需要精心调理身体的,若是能有一个略懂医理的人在身边伺候,加上太医的诊治,和福晋定能迅速恢复!”
王爷将韫玉的手轻轻放在被子里,转而对着烺清说:“嗯!,这个提议十分要紧,和福晋屋里不能没有一个得力的使唤人。福晋屋里的倚翠,本王记得是通点医术的,就让倚翠来照顾和福晋吧!”
烺清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异常,见而笑着说:“如果我身边的倚翠真的可以在妹妹身边照顾,也好帮妹妹调理,能让妹妹少吃些苦,我这做姐姐的心里便安心了!”
烺清顺水推舟的说,只是眼神略微瞥了尔容一眼,就把倚翠推了出来。
这一步尔容走的是最为重要的,韫玉虽吃了半年的避子药,左不过也是不能有孕罢了,并不会伤了根本。细心调理过后还是可以再次有孕的,如若没有调理好,那就是命里注定此生断了母子的缘分。
让福晋的陪嫁丫头照顾最合适不过,在这期间韫玉是最安全的,烺清绝对不会笨到这时候动手脚。非但不能动手脚,还需要让韫玉真正的快速好起来,以成全自己嫡福晋的贤名。
韫玉看着被安排过来的倚翠,不由得笑了,此刻韫玉的药煎好了送来,烺清从尔容手里接过说:“妹妹,我来喂……”
话还未说完,王爷就拿过了那药,倚翠将韫玉扶起身,王爷微微搅动碗中的药:“我来!”
烺清的脸上没有绷住,韫玉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调整好姿态,端庄大方的站在那里。
众人就这么看着王爷一口一口喂韫玉喝药,喝完后烺清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了。
“王爷也守了半日了,妾身命膳房炖了燕窝鱼蓉粥,王爷也该歇一歇了。”
王爷没有搭烺清的话,目光都在韫玉的身上,韫玉自然不愿王爷去烺清屋里,既然炖了燕窝鱼蓉粥,那就说一说这燕窝吧:“都说江南的燕窝极为名贵,王爷也累了,去福晋屋里歇息吧。”
王爷扶了扶腰带,道:“既提到江南,本王当真是许久不曾听过昆曲了,今晚本王就不去福晋那里了,尔容!”王爷向尔容伸出手,尔容走上前来。
烺清没有料到今日王爷会突然想到尔容,还是韫玉那句“江南燕窝”提的好,王爷当初纳尔容进府,就是因为尔容出身江南有得一副好嗓子……
入了夜,韫玉想着烺清今夜应该不好受吧,自己要了她的贴身宫女,精心炖好的燕窝就等王爷过去,自己又三言两语把王爷支到了旁人屋里。
尔容屋里此刻,正在唱昆曲,这种腔调软糯、细腻,好像江南人吃的用水磨粉做的糯米汤团,因此起了个有趣的名字,叫“水磨调”。
尔容唱的《牡丹亭·游园》中的桥段——「醉扶归」: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画廊金粉半零星。
池馆苍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绣袜
惜花疼煞小金铃。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曲闭,王爷笑着问:“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你这是在责怪本王许久没有看看你。”
“妾身怎敢责怪王爷,只是觉得和福晋实在可怜,王爷守了半日确是辛劳,随便唱个曲儿让王爷消遣罢了,王爷不喜欢吗?”
“喜欢,怎会不喜欢。”
“那妾身伺候王爷安置吧……”
几日后,韫玉恢复的不错,倚翠在这儿也是尽心尽力生怕出现疏漏给烺清带来麻烦。每日的药都亲自去煎,盯着火候亲自喂了韫玉,从不假以他人之手。
这般韫玉最是安心,一旦有了问题那必是倚翠一个人的。
听说王爷这几日除白天在韫玉这里,夜里都歇在尔容那里,韫玉也渐渐恢复,已经让倚翠回去烺清屋里了。只是不能见风。尔容亲手做了抹额给韫玉送来,这是狐狸皮制的,镶珠点翠,熠熠闪光。
“王爷待你还好吧?”
尔容点点头,起身跪在地上:“多谢和福晋成全!”
韫玉赶忙将她扶起:“想要在这府中平安的生活下去,靠的还是你自己。我只不过是稍微提及一下,王爷就能想到你,可见王爷心里还是有你的。我们既说好相互扶持,就不要做这种生分之事,快起来!”
经过这次的小产,韫玉明白,自己必须要争得王爷的情分,但在这王府里,也不能只有王爷的情分。
这日,去给烺清请安……
烺清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坐着,看着韫玉,说:“妹妹终于痊愈了,那日王爷对我提起凝珠畏罪自尽的事情,歹毒之人已经有了该有的报应,这王府内的大事小事还需要打理,有些事情该过去的就过去吧,妹妹你说呢?”
“福晋姐姐说的没错,只是妹妹心有疑虑,凝珠跟着妹妹时间并不长,是姐姐举荐来伺候的,谁料她竟做出这种事情来,妹妹总觉得不踏实,这件事情会不会本身就是冲着姐姐的?”
听做韫玉这么一说,烺清的脸上就不那么好看了。本想着韫玉刚进府年纪小,用自己福晋的身份压一压把事情糊弄过去,谁知竟会揪着不放。
“那依照妹妹的意思,是想如何查下去呢?”
韫玉自己身体刚刚恢复,王府里又刚死了一个丫头,这对王爷对王府来说总归是不好的事情,韫玉不愿让王爷名誉受损,便将话风都转移到了烺清那里:“如若姐姐觉得不再继续追查较为妥当,妹妹自当听姐姐的,只是妹妹为姐姐抱不平,担心今后再出现类似事情,坏了姐姐多年来尽心尽力管理王府的贤名!”韫玉低头扶了扶头上的抹额,慢慢抬起头看向烺清。
烺清抬手整理了衣角,将桌上的茶端起又放下:“如今妹妹平安无事便是好的,我的名声再要紧,也要紧不过妹妹的身子,还是要抓紧调理,好为王爷早日诞下子嗣,王府人丁兴旺,才算是不枉费我多年来管理王府的辛劳。”
“是,姐姐讲的极为在理!”
“今日就到此吧,大家都散了吧。”烺清不想再与韫玉做这般口舌之争,就让大家散了。
烺清也算是消停了一段时日,没有以自己的身体不适为由让王爷留宿屋里了。
韫玉也算是过了许久安生的日子,就是有时四下无人,便会想起那不知男女的孩儿,这缘分被人生生掐断,可韫玉心里再恨,也断然不会对绵宁如何。许多事情都与孩子无关,何况绵宁聪慧过人,是这王府里唯一的儿子,王爷唯一的嫡子,将来定是要成就一番大事的。
额娘的错处,就让额娘来弥补罢。
天渐渐热起来了,窗外的树木都已经郁郁葱葱,不过韫玉总觉得身上凉沁沁的。王爷特命膳房每日都给韫玉添置燕窝烧鸭子热锅一品,让韫玉吃了好暖暖身子。
韫玉近来除了向烺清请安就不打爱出门了,呆在自己屋里头落得清净,王爷有意再给韫玉添一名丫头伺候,韫玉没有应下。就婉仪一个人挺好,话不多做事利落、稳妥就好。
绵宁倒是偶尔会来韫玉屋里,韫玉会备好点心招待,绵宁识得的字越来越多,韫玉会让他写来看看。绵宁的字体与王爷的十分相似,看到这字体,韫玉就想到,从前在宫里王爷的那封亲笔书信。
烺清那边,经过一年多的调理,终于有了动静,她不敢声张,没有请太医来诊脉,只叫府中的大夫再三确认,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这天,王爷歇在了韫玉这里……
“昨日烺清告诉我,她已有了两月身孕,我真是高兴,不过韫儿,我更盼着你我的孩子早日降生。”
韫玉这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的平静皆因福晋有了身孕,她恐怕是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动了心思,害了她和她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儿。
韫玉当然不会用下作手段去害她:“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妾身真的为王爷高兴。”
“烺清入府已有十五年了,府中大小事务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如果这次能生下男胎,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王爷可知,尔容也已有了身孕?”
韫玉这时候告诉王爷,意在先让王爷知晓此事,如若烺清日后想要动什么手脚,也要顾及王爷,毕竟尔容如今在王爷心中,已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韫玉为自己找帮手,也需为她多多筹谋,本想着没有合适的机会,趁着这次王爷心中正高兴,一并提了:“尔容进府也有七八年光景了,之前小产,如今又有了身孕,家世也不错,镶黄旗全保管领下上驷院卿讨住之女,王爷何不给个侧福晋的身份,喜上添喜?”
王爷思虑了片刻:“尔容入府不知不觉已过了这么久了,还是你有心,就这么办吧!”
“妾身替尔容谢过王爷!”
烺清那边听说王爷要册封格格刘佳氏为侧福晋,大为光火,侯佳氏也在一旁忿忿不平。论家世,尔容确是比含烟高出不少,含烟的父亲为各衙门管事而无品级者,而尔容的父亲官及轶三品。
“你也不要着急,刘佳氏的出身确是比你高出不少,不过王爷突然这般要册封,定时听了谁的劝诫。”
含烟膝下有一个女儿,而尔容无子女,含烟明白,这一定是韫玉给王爷提的,只是自己女儿已有十三岁,是该成婚的年纪了,王爷这般抬举了尔容,那自己女儿岂不是更无人在意?
这日,韫玉去给福晋请安,烺清是一副喜气洋洋的姿态:
“尔容,册封你为侧福晋的旨意下来了,我心里实在是替你高兴,日后你也要更加细心的服侍王爷。”
“恭喜容福晋!”含烟不情不愿的说道。
“如今你也有了身孕,更要仔细些,来日为王爷请安诞下一位贵子。”
尔容站起身来,恭谦的答道:“是,福晋的教导,妾身一日都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