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諴贵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白日里何贵人说的话,唤了如夕进来:“你托人在宫外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药能帮助有孕的?药效要快,最好是有过几次房事就能见效的。”
如夕轻轻拉开贵妃的围幔,扶着贵妃坐起来,说道:“娘娘您忘了吗,之前在潜邸,您让奴婢寻过这药,可这药效虽快,对于胎儿的损害却也大。生下的孩儿活不过三岁就会夭折,当时咱们没敢用!”
“药方可还留着?”
諴贵妃经如夕这么一说好像想起来,在潜邸时真叫如夕找过这么样的方子。
“奴婢收着呢,这药方紧要,奴婢可不敢乱放叫旁人瞧见。”
“可这药……太医院也没有本宫信得过之人,按方抓药是个问题。”贵妃手指轻轻捻着锦被,思索着。
如夕慢慢将贵妃扶着躺下,边替贵妃盖了被子边说:“奴婢的嫂嫂家里是开医馆的,抓药的事娘娘不必担心,奴婢自会安排。”
“可务必小心……”
过了几日,如夕把抓药之事办妥了,諴贵妃差如夕请了淳贵人过来说话。諴贵妃没有功夫客套,直接开口问道:“淳贵人入宫多久了?”
如夕搬了凳子,淳贵人小心坐下,回话:“回娘娘的话,嫔妾进宫已有一年了。”
諴贵妃真是看不上这个淳贵人,入宫一年,还未得皇上丁点的注意,想着这和珅送来这么个人儿未免太过于儿戏。
淳贵人看贵妃出神,连忙跪下:“求贵妃娘娘怜悯,嫔妾未得皇上召幸,还求贵妃娘娘指路。”
“你倒是有几分机灵,知道本宫问你话的意思。说说吧,你都学过什么?”
“嫔妾自就喜欢一些西洋玩意儿,还给嫔妾请过一个西洋老师,专门教嫔妾识字,演奏西洋乐器。”
諴贵妃眉开眼笑,起身将淳贵人扶起来,轻轻地说:“你先坐,跟本宫说说,你都会什么西洋乐器?”
淳贵人恭敬的坐下,显得从容淡定地说:“嫔妾善奏风琴,偶尔也能谱上一首琴谱。”
諴贵妃听到此处,明白了和珅将淳贵人送进宫的用意。圣祖康熙皇帝精通音律,学习演奏用功。太上皇也酷爱西洋音乐,曾专门邀请几位音乐方面的洋专家进宫,对闲置了七十多年的圣祖康熙皇帝用过的各种西洋乐器予以分门别类,并对破损的乐器进行修理。
这些西洋乐器,除外国使者赠送外,即由圣祖康熙皇帝的西洋乐师法瑟·佩雷拉指导清宫总管内务府造办处的工匠们精心制作的。
如今这些乐器都放在内务府广储司吃灰,看来是时候拿出来重见天日了。
諴贵妃吩咐如夕:“你带着淳贵人去广储司,去挑一个风琴回来。记着,要仔细挑,慢慢挑!”
“是,奴婢明白。”
广储司库房种类繁多,光是存放玉器珠宝的就整整三大间屋子。紧里头那间如今用来存放这些乐器,全部用上好的紫檀木箱子装着,箱子外头贴了字条,一个一个标注好这些乐器的种类名称。
风琴一共三架,广储司主事孙秋实,听闻贵妃娘娘要风琴,殷勤的打开三个箱子,以供挑选。
淳贵人拿出试了试音色,挑中一架黑漆红斑风琴,此风琴共七根丝弦十三徽,雁足、琴轸均为玛瑙料制,琴轸系黄色流苏七根,各穿红色珊瑚珠一枚。
淳贵人朝着如夕点点头,如夕打了打手上沾的灰,对广储司主事孙秋实说道:“嗯~就它了。”
孙秋实赶忙招呼过来一个小太监,细细擦了紫檀木箱子上的灰,命两名太监抬着,回到了永和宫。
淳贵人忙取出风琴,试着弹了几下,音色饱满悠扬,确是一把好琴。
諴贵妃听着淳贵人弹奏,心中有了指望,从前竟没有细问过,淳贵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諴贵妃对淳贵人说道:“这永和宫与承乾宫挨着,皇上要去承乾宫,必能听到你的弹奏,你每晚就在屋里弹,皇上总会来的。”
韫玉今日听闻諴贵妃命人去了广储司,取了风琴,却不知諴贵妃要这风琴何用。皇上果然今日没有翻牌子,荣嫔今日请了皇上过去,说是松珀公主已经开口学说话了,让皇上来看看呢。
淳贵人演奏的风琴声,飘荡在整个后宫,皇上的仪架还没走到承乾宫,就听到了这风琴的演奏。坐在辇轿上,皇上听着,问身边的刘公公:“刘进享,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奴才听着像是风琴。”
风琴?皇上许久未在宫中听到风琴的声音了,有些新奇有些诧异。
刘公公见皇上神色疑惑,说道:“奴才听说今日諴贵妃娘娘着人去了广储司取了一架风琴,这风琴声应该是从永和宫传来的吧。”
“去永和宫!”
“转架永和宫!”
韫玉当然也听见这风琴的乐曲,只是从前未曾接触过西洋乐器,听着只觉得好听,却也听不出什么门道。
婉仪奉上了一杯茶,眼瞅着窗外,说道:“皇上方才派人来通报,说是今夜不来看松珀公主了,去了永和宫呢。”
韫玉实在不知道諴贵妃要了风琴有何用,又是谁在演奏这不寻常的西洋乐器……
皇上走下辇轿,示意门口太监不必通报,悄悄站在院子里听,看到西边偏殿在烛火映照下,一个倩影落在了窗纸上。
正殿内,如夕小声向諴贵妃通报:“娘娘,皇上来了,此刻就在院子内,您要不要出去接驾?”
諴贵妃布了一盘玲珑棋局,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棋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棋局,说道:“皇上悄悄的来,没有叫人通报,本宫凑上去倒显得刻意,就让皇上自己选择吧。”
说完,手中的棋子没有落下去。
刘公公推开了淳贵人的房门,淳贵人背对着,清瘦的背影在烛火中朦胧秀美。皇上开口问道:“你这演奏的是什么乐曲?”
淳贵人听到,停下了手中的弹奏,转身看到皇上赶忙跪下:“嫔妾不知皇上大驾,未曾迎驾,望皇上恕罪!”
皇上走上前伸手将淳贵人扶起,看着淳贵人怀中的风琴,问道:“朕觉着你演奏的乐曲,微妙幽怨,不像是朕平日听到的,倒是别具风味。”
淳贵人看了一眼皇上便又低下头去,说:“嫔妾所弹这首名为《斯卡布罗集市》,是来自英吉利的乐曲,是肇始于维京人和凯尔特人的古老歌谣,是讲述人们隔绝了红尘俗世的纷扰,驱散了阴霾,挥别了喧闹和浮华,走向和谐世界的故事。”
皇上看着眼前的淳贵人,十分满意与惊喜,说道:“这宫中好久没有响起这西洋乐曲了,朕竟不知这后宫中有如你一般,善弹西洋乐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