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内,韫玉细细相信皇上前几日在钟粹宫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这三日里,韫玉没有一丝胃口,膳房送来的饭菜统统放在殿外,韫玉动也没动。
韫玉想到从前在潜邸,皇上对和珅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和珅送来如意那日,皇上将如意归还,第二日就接到旨意成为太子。忌惮和珅消息竟如此灵通,自己还未知晓太子一事和珅却能提前送大礼以表拥立之意。还曾为此事大为光火,而后曾对韫玉说:“韫儿,今后我不论做任何事,都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哪怕眼前之事你看不清楚,想不通,但你要相信我,韫儿,我是有自己打算的。终有一日,我会处置了和珅,你要记得,无论如何都不要怀疑我为民、为社稷的初心!”
韫玉好像被什么点通,继而又想到皇上因为听戏,自己曾前往毓庆宫劝谏,皇上曾说:“如今前朝和大人辅佐太上皇批阅奏折管理国事。”
还有那日,时为諴妃的尔容与荣贵人言语不和推了荣贵人,皇上来时像是有意要对自己说什么,奈何当时自己心已灰,避开了皇上的眼神……
韫玉忽的站起身,在屋里踱步,手中摩挲着象牙手串,喃喃自语:“皇上忌惮和珅干政,清楚和珅送来女子的目的,皇上在做一个局,一个看似荒诞却迷惑人心的局。看似处处被和珅算计,实则将计就计,看来皇上没有变!!”
韫玉此刻内心是雀跃的,自己这几日总算是想明白了,眼下还需要全喜的帮助。
幸而膳房还可以出入承乾宫,自己这几日没有吃东西,全喜应该也着了急,不到正午,全喜真的亲自带着饭菜叩响了韫玉的房门。
韫玉没有立刻开门,全喜跪在殿外,恳求韫玉吃点东西:“贵妃娘娘,您已经三日未进食,这样熬下去玉体恐受损,奴才恳求贵妃娘娘开门,奴才带了您喜爱的桂花燕窝羹,您多少进一些吧。”
韫玉等全喜说完,才缓缓打开了门,全喜进来,看韫玉面色无光,很是担心。
“全喜,本宫想求你办件事!此事有风险,也许会掉了脑袋……”韫玉打算最后试探皇上一次。
“娘娘但说无妨,全喜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本宫要亲手做一道御膳豆黄,你可为本宫想办法?”
全喜思索了一番,说:“此点心制作倒是不难,奴才为娘娘准备冻粉,豌豆黄与杏仁浆……”
“你要记得,一定要拿食盐,本宫做这道御膳豆黄不用白糖。还有,安排膳房按照寻常做法做一些给各宫送去,记着,各宫都要有!”韫玉说着脸上有了笑容,全喜却大为不解,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询问何时要。
韫玉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说道:“你即刻去准备,本宫今日便要做好!”
“嗻。”
全喜退下,从正殿后的佛堂中走出一个宫女,缓缓打开全喜带来的食盒,为韫玉摆在了桌子上。
全喜动作很快,找来了冻粉与杏仁浆,韫玉一个人将冻粉加清水化开,加入食盐再化开,晾温后倒入杏仁浆中搅匀,再倒入一尺二寸大盘中晾凉。将晾好的杏仁冻按扇面形状用刀从中间取出七条,将豌豆黄切成与杏仁条同样大小的条,放进盘中,扇形的底端刻一块圆形豌豆黄。再用豌豆黄切成七条长丝当扇骨。将金糕切成丝当穗,最后将盘子两边点缀一下即成。
做好后唤了全喜进来,全喜提着食盒,韫玉对他说道:“本宫吩咐给各宫送去的御膳豆黄做好了吗?”
全喜回道:“这糕点不费什么功夫,按照膳房的速度,这会子应该已经都做好了。”
韫玉点了点头,道:“你将这糕点送去储秀宫,亲自给皇上!”
全喜听说这糕点是要给皇上的,有些不安,便问:“贵妃娘娘,既是要给皇上的,为何故意将白糖替换成食盐,这味道……”
韫玉笑着,叫全喜不用担心:“去了千万不要说是本宫亲手所做,若是皇上吃了,你回来告诉本宫,若是皇上不吃,你要求皇上不杀你!”
韫玉此举不单单是对皇上的试探,更是对全喜的试探,要借此看一看全喜是否真的肯忠心依附自己。
全喜是相信韫玉的,自小一起进宫的情分,全喜提着食盒去往储秀宫,皇上整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储秀宫陪着玉贵人和妗贵人。
储秀宫门口,全喜还是内心忐忑的,让门口太监通传了便进去了,见到皇上,跪下请安:“参见皇上,今日膳房做了一味御膳豆黄,特给皇上送来品尝。”
皇上此刻并没有对这糕点感兴趣,身边刘公公接过食盒,打开将一盘御膳豆黄递给了皇上,皇上看了一眼没有接,对着全喜说:“只是一味寻常的糕点,朕没兴趣,拿下去吧。”
全喜看皇上没有要吃的意思,便识趣儿地退了出去。
这时身边的妗贵人接过了盘子,端着这描金的盘子,看看皇上,皇上摆手让妗贵人想吃就吃。
妗贵人拿起一块来放入口中,尝了一下便憋着嘴说道:“这膳房当真是不用心,竟把这御膳豆黄做成了咸的!”
皇上听后先是愣了一下,捏起一小块尝了尝,随即对身边的刘公公说:“去把刚才送点心的小太监叫回来!”
全喜并没有走远,便又被刘公公叫了回去。
皇上想到,从前在潜邸,韫玉曾经做过御膳豆黄,韫玉不善厨艺,竟将本应是甜味的御膳豆黄做成了咸的。
皇上明白,这是韫玉对自己的试探,想必韫玉这几天已经想通,特意做了这么一味点心。
“你说这是膳房特意做的?”
全喜不敢抬头,忙应着:“是,今日膳房为各宫主子都准备了御膳豆黄。”
皇上险些碰掉了那盘御膳豆黄,刘公公赶紧上前扶了扶。皇上显然对全喜非常满意,也明白韫玉让全喜过来,是对这个小太监非常信任,随即问道:“你说你是御茶膳房的?”
全喜全然不知这中间的事情,还在胆战心惊的小心回答:“奴才是御茶膳房首领管事。”
“赏,刘进享,传朕旨意,赏御茶膳房管事全喜,白银一百两!”
全喜像是被喜鹊啄了脑袋,猛得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刘公公走到全喜身边,提醒道:“还不谢恩哪!”
“奴才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全喜几乎是小跑着去到承乾宫,见到韫玉,韫玉正在修剪花盆里的兰花,那兰花还是冬日里皇上亲自送来的,韫玉倍加珍惜。看到全喜安然无恙的回来,韫玉心中猜到了大半。
全喜跪在地上,说道:“娘娘,皇上……皇上赏赐了奴才!”
韫玉放下了剪刀,坐下看着全喜,一路跑来累的气喘吁吁,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问道:“皇上吃了吗?”
“吃了,只吃了一块就赏赐了奴才,娘娘,那糕点是咸的,皇上还吃的那么开心。”
韫玉收了收脸上的笑意,问道:“全喜,本宫愿意相信你,愿意扶持你,今后你与本宫应当共命运,本宫带你见一个人。”
说着,从正殿后面的佛堂里,走出一个人,那人走到了全喜面前,全喜抬头看到那人一时间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人将全喜扶起来,对着全喜行礼:“奴婢婉仪,替我们娘娘多谢公公……”
韫玉看着婉仪,会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