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齐与她安排了一处离内殿并不远的耳房。

　　深宫大院，高墙林立，她头一次感觉到了窒息。

　　冯媛回想起那皇帝的脉象来，与林氏姐弟的脉象不同的是，林氏确是中毒之相。

　　而皇帝的脉象中隐隐还掩藏着什么，脉象紊乱中却又十分规律的运动着。

　　她有些拿捏不住起来，想来赫连齐也是察觉了此间的异样。

　　烛光摇曳，树影婆娑，窗外传来一声异响，微不可闻。

　　只片刻一袭黑影翻窗袭来，捂住了她的口鼻，迅速的将她劫持到了墙角。

　　她刚刚上手拉住了来人的手背，耳畔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冯媛拉开来人的手，虽是压低了声音，也是心惊不已。

　　是顾云疏，他是如何进来的？

　　还未等她反应，他已是攥住了她的手道：“跟我走。”

　　说罢便是要带她离去。

　　冯媛挣脱出来，行至房门边确认了片刻才道：“我不能走。”

　　“为何？”顾云疏见着忽而便是空出的手，一丝不悦浮上眉间。

　　见她片刻都不言语，他眸色一瞬便是黯淡下来：“因为肖玉？”

　　冯媛不疑有它，她沉声道：“肖玉中了赫连齐的毒，若是我不解除他父皇身中之毒，恐肖玉时日无多。”

　　“所以...就算在此危险重重，你也不愿跟本王走，是吗？”

　　顾云疏好看的眸子，此时第一次对她浮起了怒意。

　　那眸中往日里的小雪簌簌，今日却如鹅毛大雪一般让她再也寻不到丝毫的暖意。

　　冯媛只觉如浸冰窟，她忽而出声道：“你记起来了。”

　　顾云疏看着眼前清丽无双的人儿，面色冰凉却只是淡然问道：“本王如何与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还是...永远都敌不过一个肖玉。

　　冯媛有些心慌，她垂下眸子不再与他对视。

　　她不急不缓的说道：“我欠肖玉太多，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又是这句话，她永远只会用这样的话来搪塞他！

　　顾云疏怒气上头，他一拳砸向她身边的墙，却也只是愠怒道：“冯媛，你对本王永远只有防备，哪怕本王对你毫无保留，你也只是防备。”

　　冯媛从未见过顾云疏如此失控的样子，再也不复那谪仙的样子，也未有修罗般气息，有的只是浑身的落寞之意。

　　她嗫喏的唇角终是吐出一句话来：“对不起。”

　　见她如此，顾云疏慌乱的收了手。

　　眉宇之间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周身的失望。

　　他垂了眸子道：“罢了，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本王以后不会插手了。”

　　末了，他似又是有些艰难一般，紧攥了双拳。

　　开口继续说道：“和离书也已在你手中，若是肖玉与你有意，本王也不会拦着。”

　　顾云疏抬脚欲要离去，冯媛却拉住他的袖口，止住了他欲要离去的步伐。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慌了神，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般。”

　　不是？那是哪般？

　　顾云疏面露嘲讽之意，眸中寒风肆虐，言语冰凉：“是如何，本王已是不想知晓了。”

　　“顾云疏。”冯媛急急的拦在他的跟前，脱口而出便是他的名字。

　　见她焦急的模样，顾云疏面上虽是没有任何情绪，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我答应过你。此间的事若是都了结了，我便告诉你我所有的事。”

　　顾云疏端看了冯媛片刻，见她神色认真并未说谎的样子，面色有些松动，但依然是那番淡然的神色。

　　“本王给过你很多机会，但你并未信任本王分毫。”

　　他行一步，她便是退一步。

　　直至顾云疏停下脚步，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有些自嘲道：“本王自诩做的毫无差错，可惜终究是本王错估了。是以，本王今日终是明白了。”

　　见着顾云疏面上失望的神色，冯媛有口难言。

　　心中忽而便是一阵钝痛袭来，想要说清，却吐不出只字片语。

　　这其中的梗概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的。

　　她只能道：“不管世子信与不信，若我还有命回去，我自会与你说清的。”

　　顾云疏见她面不改色的模样，有些许的动摇。

　　他慌忙转过身去掩去了面上的神色道：“王妃自便吧。”

　　说罢便是翻飞了身影离去了。

　　*

　　顾云疏前脚刚走不到一刻，赫连齐便是来了。

　　见着冯媛面色不佳，他问道：“怎么，可是父皇的毒无可解的办法？”

　　冯媛面上有些颓意，她出声道：“今日识得脉象恐怕不止是中毒如此简单。”

　　她掩盖了心中的酸楚，直起身子来。

　　眸中似有狂风暴雨一般问道：“敢问慧妃娘娘出身何种世家，或者宫内可有擅长用蛊之人？”

　　“你怀疑有人下蛊？”赫连齐眯了眸子，竟与他想的分毫不差。

　　“此间的蛊只是刚刚中下并未有多久，与中毒的日期来说并不是同一天。”

　　“他们想控制你父皇，未免父皇中途醒来，他们放了胡蔓藤。”

　　冯媛又想起今日在香炉内找到的枯枝，心下有些了然。

　　“也就是说，父皇除了身中与本王研制相似的毒药，还身带蛊毒。”

　　赫连齐眸子深沉，他连连踱步了片刻都不能掩去心惊。

　　冯媛见此开口道：“但凡蛊毒都会有子母之分，你父皇身上的毒乃子盅，母虫应是在那慧妃体内。这也是她为何要天天去往内殿的原因。”

　　“竟是如此。”赫连齐忽而又出声道：“小媛儿，本王真是没有看错人。”

　　冯媛未有搭话，她只是问道：“肖玉的毒可送去解药了。”

　　赫连齐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来递到她的手中道：“小媛儿，本王一向公平的很，不屑做言行不一之事。”

　　冯媛打开信件来，是一封回信，里面清楚的记载了送药之人送了何药与肖玉服下，时间地点时辰一丝不苟，倒也没有破绽。

　　她又想起顾云疏今日的神情来，想来他已是知道肖玉中毒一事了。

　　见她不语，知她是信了，赫连齐问道：“小媛儿下一步如何打算？”

　　“眼下你禁了探望之举，母蛊与子蛊分离迟早会露出破绽。在这之前需要先解除你父皇身上的毒，再设法引出子蛊。”

　　冯媛眸子清明，她接着道：“我需要去宫外寻些草药。”

　　听于此，赫连齐眸光闪烁，他缓声说道：“小媛儿可不要想着逃跑，眼下肖阁主的毒才将将解了分毫。”

　　冯媛未有在意，她神色如常道：“若我想走，早便是走了。你大可以派人看着我。”

　　赫连齐紧盯了她的面色，未有找到丝毫蛛丝马迹，他才出声道：“明日本王会派人与你前去，保护你的安危。”

　　赫连齐出口的“安危”两字沉重不已，似是在警告她不要生了别样的心思。

　　冯媛冷笑道：“二殿下何须担心，肖玉的命在你的手中，冯媛自是不能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