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殿里,香林正俯身在一个小罐子前,面带微笑地向里面看着。
阿玛素轻轻地走进殿内。
“公主,我回来了。”阿玛素说。
香林头也没回,只是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你把他怎么了?”
“自然是带到竹苑,交给旺达明处置了。”阿玛素说。
“哦……”香林不由自主地拖长语气道,“那就不用担心了。”
嘴里说着,她的目光依旧紧紧盯在那个罐子上,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这一次他做的非常好,我想,旺达明应该会给他个痛快,至于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公主,刚才胭脂来过,说皇后已经醒了,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阿玛素提醒道。
“当然要去,等我把最后这份汤剂煮好,我们就到擎香殿去。”香林说完,从桌上随手拿起一把小夹子,小心地探入罐子里,扯起一只通体鲜红的甲虫,举到面前端详起来。
那只甲虫因为被夹住腹背,正拼命地摆动着自己细长的腿。香林将甲虫移到阳光下,眯起眼睛仔细地欣赏着。
“你看它,是不是很漂亮?”香林喃喃自语地说,“不过很可惜,我们马上就要见不到你了。”
她将手中的甲虫投进一个瓷罐中,随即盖上盖子,将罐子整个端起,转身向角落走去,将罐子放在小小的炉子上。
“阿玛素,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给我煎副补药,普通的就行。”
“是!”阿玛素应着,转眼便出了华英殿。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回到了华英殿,香林刚刚熄了炉火,见阿玛素回来,满意地点点头。
“非常好,拿过来吧。”
阿玛素端着汤药走到近前,香林小心地打开瓷罐的盖子,用手帕垫着,抓起罐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进汤药里。
沿着雪白的罐壁,一道暗红色的液体流出来,一滴滴落进汤药,转眼没了颜色。
“好了,端好这个碗,我们去擎香殿,只要她喝下这碗药,一切就都好办了。”
香林说着,步履轻盈地向外走去。
很快,玉门飞雪便乖乖地服下汤药,在胭脂的照顾下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胭脂轻轻地掩了殿门,将香林送出擎香殿的院子。
“公主,接下来要做什么?”阿玛素跟在香林身后,边走边问。
“我要让晚晴永远禁足在红霄殿,这件事越快越好。现在马上要开始行动了,我不想让她再碍手碍脚地追查我们的事。”
“是,属下明白,属下会尽快为公主解决掉她。”
香林点点头,看看四周,低声说:“不要露出破绽,不然,你有几个脑袋也保不住。”
“是。”
香林的目光狠毒起来,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让她知道,多管闲事,妨碍我香林的下场。”
红霄殿里,晚晴正吃着糕点,忽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嘴里的酥皮四溅,还呛进了嗓子里,狼狈地拼命咳嗽。
花和急忙递上茶水。
“晚儿姑娘你慢点吃啊,我又不会抢你的,你急什么!”
晚晴咕咚咚喝下一杯茶水,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不住地咳,她只能摆摆手,否定花和的说法。
咳了好一会儿,晚晴才停下来,费力地说:“我不是因为急,是因为连着打喷嚏。花和,你刚才是不是偷偷骂我了?”
“我哪有,我才没有呢,再说我干嘛要偷偷,就算我当面说晚儿姑娘,晚儿姑娘也不会生我气的。”花和理直气壮地说。
“那倒也是……”晚晴若有所思地说着,清了清嗓子。
也许,是她自己想得太多吧。最近总是感到不安,直觉告诉她,宫里还会出大事,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晚晴毫无头绪。
在距离红霄殿不远的假山顶,还有一个人怀揣着和晚晴相似的心情,那便是陆应雄。现在,他正斜靠在一块大石上,看着下面无人的小径,等待天黑。
就算柘容南峰不说他心里也清楚得很,禁足期间殿门居然被人莫名其妙地锁上,这绝不是凑巧或是恶作剧。红霄殿外侍卫成排,又都是亲信。那人若没有数年功夫,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院内。
陆应雄几乎可以认定,这件事和之前的宫女失踪、贵妃遇害、皇后受伤都是一人所为。而他现在,就守在能看到红霄殿整个院子的假山顶上,晒着下午的太阳,等待夜晚的降临。
陆应雄坐了一会儿,便被暖洋洋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睛。想到日间不会有什么事发生,陆应雄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下,以便应付接下来整夜的守卫。
黄昏悄悄地来了又走,很快夜幕降临,风也变得清凉起来。陆应雄翻了个身,觉得颈后一凉,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早已日落西山,宫灯明亮。
陆应雄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睡过头。他将目光投向红霄殿的楼上,那里正透出一团暖暖的灯光,陆应雄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微笑。
除了柘容南峰之外,他恐怕是守护晚晴的人中,最能尽心尽力的一个了。可悲的是,这种发乎情的关心与牵挂,却只能止于礼。
少年晚晴,贵妃晚晴,皇后晚晴,公主晚晴,无论她是何种身份,她都是柘容南峰最宠爱的女人,而他,是柘容南峰最信赖的弟兄和随从,一切仿佛注定,就像最初时的定阳,他为了柘容南峰,抛下她在旅店,独自离开那样,他和晚晴的关系,永远要让位于柘容南峰。
陆应雄所能做的,就只有在自己力所能及时,用尽全力保护晚晴免于伤害。
红霄殿内的灯火温暖着陆应雄的眼眸和心灵,这是他第三卷苗香第一次在距离晚晴如此近的地方过夜,一盏盏宫灯沿着小径一字排开,照着无人问津的石砖,这里素来宫人罕至,清静得就像晚晴一直以来的与世无争。
陆应雄躺卧在大石上,出神地看着脚下小径旁的宫灯,一路排到红霄殿门口。他不禁想,若晚晴是那团温暖的火焰,那么,他大概就是那薄薄的灯笼,护着这团火,避开风霜雨雪,让它燃烧在自己心内,永不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