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不知道,孩儿赶到时,柘容已经中箭,而刺客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赫男无极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里,看着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阿布旺达。
他心里并不惧怕什么,父皇已老,很多事,想管也未必能管得了。
“无极啊,南峰回宫多久了?”阿布旺达的声音虚弱而疲惫。
“呃,有些日子,大约有半月了吧?父皇怎么想起问这个?”
“这些年你一直在宫里,朋党人情什么的,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来说说,这次是谁想置南峰于死地。”
“这……”赫男无极迟疑一下。
“不用顾虑,说吧。”
“若是按常理看,最希望柘容遭遇意外的,当属大将军冯安。”
“怎么说……”
“大将军之前笃定我会被立为太子,故而以爱女嘤咛为注,盼望冯家能走出第一卷帝后第二位皇后,但柘容回宫后,形势大变,大将军来不及调整,只能将计就计将女儿送入宫中。”
阿布旺达点点头:“接着说。”
“大将军绝不会傻到认为柘容会像我一样容易妥协于他,所以柘容的存在,对大将军日后的势力起到很大威胁,柘荣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众人攻击的目标。”
阿布旺达又点点头,他闭着眼睛,许久不做声。
赫男无极也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开了口:“父皇……”
“嗯?”
“柘容现在情况如何?”
阿布旺达摇摇头。
“不清楚,我也在等,这帮御医个个都是废物,平时这个那个说得头头是道,关键时刻一个也用不上!”
正说着,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皇上!赫男殿下!”
“怎么样?”赫男无极站起来。
阿布旺达也睁开昏花的眼睛。
“启禀皇上,承皇上齐天洪福,太子已经转危为安。”
“啊……”阿布旺达明显松了口气,靠进垫子里,微微闭上眼睛,喃喃说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太子醒了吗?”赫男无极问。
“还没有,御医为太子解了毒,但太子中毒时间太久,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查出刺客的身份了吗?”
“回殿下,正在尽力追查此事,只是……”
“只是什么?”
“射伤太子的短箭上,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赫男无极一脸气愤地坐回椅子:“这分明就是一起暗杀!”
“传我的令下去,限期查明情况,严惩刺客。”阿布旺达说。
“是。”
看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赫男无极的脸上,分明有了一丝轻松。
凌云殿的气氛紧张而凝重。
一名须发皆白的御医坐在床前,手边的药箱敞开,案上横七竖八地扔着几包银针,散落的草药,以及大小形状各异的药瓶,还有两名御医立在床头,紧张地看着床上的柘容南峰。
吉昌立在一旁,捏着自己的双手,眼巴巴地看着床上嘴唇紧闭的柘容南峰。
想当初,皇上将自己赐给柘容南峰时,吉昌还老大的不乐意,可现在,他除了柘荣太子这名宽厚的主子,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靠山了,所以,吉昌是打心眼里盼着柘容南峰能度过这次危机,安然无恙地继承王位,也让他吉昌尝尝做太监总管的滋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门传来,陆应雄匆匆奔进来。
吉昌见到陆应雄,就像见到救星一般。他现在急需有人来帮他分担一下,不然,这份重如泰山的压力,绝对会让他崩溃。
“陆大人!”吉昌迎上前。
“吉昌,怎么样了?”
“御医说没事了,只是殿下还昏迷着。”
陆应雄上前看看。
柘容南峰躺在床上,面色还是苍白,但呼吸却已经平稳下来,表情也宁和了许多,御医的手指,还按在他的脉搏上。
吉昌立在陆应雄身后,轻声说着:“刚才可把小人吓死了,御医本已经喂殿下吃下解药,也施了针,可是殿下他突然就咳起来,连针都震掉了,御医也吓坏了,忙给殿下放血……”
陆应雄的眼角一瞥,看到床头摆着的铜盆,里面,还装着暗红色的血浆。
“太子中的什么毒?”
“红花烙。”吉昌回答。
陆应雄一声不吭。
原本还指望着能从毒药的来源上找出些线索,谁知道这毒药竟是如此普通。
那红花烙,他也会做,只消到药店买几包赤丹散粉,等清明时节春草争绿时,采一种名为剑子莲的野草,再找个瓦罐,将散粉按量放入高度烧酒中,用烧酒将那剑子莲盖着盖子煮上两个时辰,之后捞出来榨汁或晒干磨成粉,便成了红花烙。
定阳附近生长的剑子莲,虽然不如西陲山里多,但用来涂箭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红花烙并不可怕,但若是在体内时间过久,也一样会置人于死地,柘容南峰这次,就是因为在猎苑受伤,距离皇宫路途遥远,才险些丢了性命。
“射伤殿下的短箭呢?”
“箭一取出来,就让刑部张大人收去了,但张大人验看时,小人也看到了,就是一支普通的短箭。”
“笑话!今天去猎苑的一共才几个人?我就不信查不出来是谁射的这一箭!”
陆应雄正咬牙切齿地说着,御医长出了一口气,从柘容南峰的手腕上收回了手指,向另外两名御医点点头。
“丁御医,怎么样?”陆应雄问。
“太子殿下的身体已无大碍,陆大人放心吧。”
“殿下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
“这……这要看他自己了,也许是明天,也许要几天。”
很快,御医走了,吉昌也退下歇息去了,柘容南峰床前,只剩下陆应雄一个人。
他静静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柘容南峰,仿佛在等柘容南峰下一秒睁开眼。
忽然,柘容南峰的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声音。
陆应雄正怀疑自己看错时,柘容南峰的嘴唇又动了。
陆应雄急忙凑上前。
柘容南峰的声音很轻,仿佛梦呓一般,但陆应雄还是听到了。
他在呼唤一个人。
“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