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丫肥臀扭动,怒目圆睁,随后不留情面的将门栓得紧紧的,只留给明月一对写得七扭八歪的门联。
期间胖叔叫了她好几回,这丫头也不曾露个面。
就这样又过几日,村子里开始忙着张罗柳错与明月的婚事了,手头上大小的事务堆积起来,明月也几乎快忘记了胖丫家的伤者。
随着婚期逼近,她每天夜里都在思考该如何逃出聋哑村这个大问题。虽说柳错待她不错,但她总不能真的嫁给柳错,她身上还有与慕容之间的婚约,这样做只会害了柳错。
这晚天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珠将村里的每条道路都砸得泥泞不堪。村子里不比慕府和萧家,茅厕都是独立建在屋子外头的,晚饭吃了太多番薯,这会子明月肚子难受得紧。
推开门,她撑着把破纸伞一路狂奔飞向茅厕。
这一来一回数次,明月发现了一个重大情报——大伙都睡着了!虽然村口仍有人守夜,不过往常身后那阵刺一般的目光不见了。
明月挽起裤管,赤着脚在外头走动片刻,确认没人奔出来抓她,当下蹑手蹑脚往胖丫家后院爬去。
经过胖丫的房间之时,她隐约听到了胖丫震天的呼噜声,和着这滴答滴答的雨水打得十分有节奏。
“我呸。你才长得不好看!你全家都不好看!”明月不忘解气的吐口唾沫。
只这短暂的停留,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明月惊得赶紧贴在墙上。
“什么时候动手?”
随着摇摆的灯光,她发现发出亮光的是另一间屋子,她恍惚记得,里面好像住着一个伤患。说话的人与她仅仅一墙之隔,噼啪的雨声里,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能判断出来,应当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梁先生,您再等等。我已经和牛头山那边取得了联系,再过三日,他们便出兵来救我们。只是……”另一个声音轻轻叹息,“您在这里十年了,有什么法子让他归顺我们?”
这……像是慕容,又好像不是慕容。
明月好奇心作祟,打算先打探打探再跑不迟。胖丫家的后院就是个种菜的园子,石块挨着墙高高垒砌,她只要踏上,便能看见屋子里的情况。
“你说柳暗?我看……这事难。”这位年老的先生便是村子里的大夫梁伯,从前和吴御医是同僚,都在小皇帝跟前当过差事。十年前的那件事,让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从那时候起,他被柳暗掳到了聋哑村。
梁先生抚着花白的胡须道:“他这个人手段残暴,又多疑猜忌,这么些年来,他谁都不信,就只信他那个宝贝儿子。”
“您说什么?”清亮的嗓音中带了点欣喜的笑意。
“我说……他只信他儿子啊。柳错人是极好的,要是没被踩去双手,只怕现在早就驰骋沙场了。”
“柳错……”另一人出神的沉吟,“我见过他。”
梁先生大惊:“何时见的?你这一受伤就由我接手……虽然这脚伤是你自己用刀子刺的,没有伤到筋骨,但应该也没能下地吧?”
“嗯。”那人的声音低了低,依旧带着笑意,“多亏有您指点,所以才保住了我的腿。”
“纵然是这样,你下手也太重了。啧啧啧,不疼吗?”
“疼。可是如果能说服柳暗,我的腿废了又如何。梁先生,言归正传,您知道柳错的手是如何残废的吗?”
梁先生起身挑了挑灯芯,揉着昏花的双眼长叹道:“这件事说起来我都觉得心酸啊。柳错太可怜了……那年他才十三岁,柳暗带他去宫里头玩,没留人照看他,回来的时候就听人说错儿的手被马场里的马踩成了碎肉……”
“宫里。”反复的念着这个词儿,对面的人突然笑道,“梁先生,您说,要是柳错的手是被韩太师的人踩碎的,那柳暗会如何?”
“怎么可能。柳暗是韩太师的人……”说到一半,梁先生声音顿住。
“我说是,那么便有可能是。”说着,面上笑意更浓,“此事就这么定了,三日后等牛头山的人攻打来,还要麻烦梁伯帮忙看着柳错。”
快要看到了!快要看到了!哎!腿到用时方恨短!明月踮着脚,趴在高高的土墙上,手指发酸的伸出去想要捅破窗纸,可还没碰到,便又滑了下来。
到园子里搬来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块,她拍拍手垫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围栏上。这回总算是长出一大截了。
明月轻轻的戳向泛黄的薄纸。
谁知足下不稳,身子摇晃的厉害,为稳固自己,她牢牢的抓住窗上的木头,于是悲剧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她用力过猛,整只手臂穿进了纸窗,随后她扶上另一块窗棂。
然后更悲剧的事发生了……明月将整个窗户掰了下来,紧跟着她一头栽进了泥潭子里。
“哎哟我的娘哎!”伞飞人摔,明月痛得揉着屁股尖叫。
梁先生听到外面的动静,吓得双腿直打颤:“我们的话被人听去了……会不会……”
“没事。”床上的人盈盈一笑,声音软而有力,“她是我的人。”
明月从地上翻滚起来之时,胖丫已牵着凶恶的狼犬跑到了她面前。那恶犬用爪子在她身上挠了挠,旋即竟在她脸上舔了起来。
胖丫急的抱住它的狗头,怒斥道:“又是你……大黄你这这、这只不争气的东西!”
明月把鼻子凑到身上一闻,总觉得身上的味道有些奇妙。蹲着的胖丫又接着说:“你、你陪我们的生菜!我爹爹、爹昨天刚、刚施了肥的……”
“什么!!”一把屎一把尿……难怪味儿这么重!
这一喊,胖丫惊讶得睁大了眼,乌溜溜的眸子看着她:“你不是哑巴!你骗人!我、我告诉村长去!你这个、妖妖女。”
果然不应该在这里多做停留,可明月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胖叔胖婶以为地里闯进野猪,忙叫了守夜的人一齐过来,于是明月再次被五花大绑绑回了村长家。
这一回证据确凿,村长也不再对她客气。
依照村里的规矩,明月应当施以火刑,等到天气晴朗再施行。
空气湿答答的,连皮肤也变得粘腻起来。村里的地牢里,明月昏昏欲睡的靠在床上,忽看见铁窗上钻出一个人头。
柳错半跪着,低声道:“小媳妇儿!你怎么被抓起来了!”
“我就是去尿尿而已……呜呜呜,柳错救我。”明月苦着脸,想了想,忽然记得胖丫家那两个人说三天后会有人攻打聋哑村,届时可能会抓柳错做人质,于是认真道,“柳错,要是你救我出去的话。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柳错留在这里只会成日被那个残暴的村长殴打,她决定要和柳错一起离开!
“私奔吗?”柳错的双眸放出奇异的光彩,兴奋的问。
“你别问,总之你跟我走就行!”他肯来看望她,明月心中已觉十分感激,这个时候能依靠的人只有柳错了。
柳错拼命的点头:“好,我什么都听你的!小媳妇你等我。我回去想办法去!”
“好!快去!”
也不知是不是上苍眷顾明月,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休止的意思。等明月把自己头上的毛都数了个遍的时候,柳错终于回来了。
柳错带来了胖丫,虽然她很好奇他们两人是如何达成协议的,不过胖丫同志还是很给力的用她掺了迷药的萝卜汤迷昏了劳役,并且替她打开锁。
柳错千恩万谢的说了好些话,才和明月二人抹黑走出地牢。路线他早就研究好了,首先自梁伯门后绕过,直下几十尺就是通往城里的小河,到时候二人再摸着小河离开。
梁伯年老耳花定不会发现他们的动静。第二,那是村西,如今村中戒备都集中在了村东。小河中前不久刚死过人,大家都颇是忌讳,料想也不会猜到他们从那里逃走。
一切策划得非常完美,几乎没有漏洞。
只可惜明月忘记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两人刚相拥着走到梁伯家附近,便看到雨幕中有几人举着火把,那火光在漆黑的夜色里尤为夺目。
“你们要去哪里?”
说话之人带着三分笑意。
明月只觉得耳熟,等那人撑着伞靠近她之时,她顿时怒上心来。
好啊,该来的人都来了!村长大人,胖叔胖婶,独眼汉,还有——慕容。胖丫自她身后钻出来,拱着身体悠悠的跑向对面。
敢情他们早已串通好了!可是,她最最难过的却不是被胖丫出卖,一看见如今这半身被雨打湿了却依然翩翩出尘的慕容,她蓦然觉得自己是个大傻逼。
“慕先生说的果真没错,你这个胳膊肘往外转的臭小子!”村长踱步过来,眼神冰冷,“柳错!从今天起你跟着慕先生好好学着点!来人……把这丫头给我绑回去!”
慕容被人搀扶着,艰难的挪动几步,待等走到明月身旁,他才淡淡笑道:“村长大人,这个女人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