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不知是谁放出了这样一句话,一群官军便如猛虎扑食般扑向那对辎重队,再也顾不得李光弼颁布的那些劳什子军令了!
那队押送物资的之中对却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在这群饿狼面前,三下五除二很快就被解决掉了,一大车金银珠宝,锦缎绫罗很快就换了主人!
“喂!这东西是我先看见的,凭什么你就拿去了?”一名官军小校对一名校尉摸样的人喝道,怒目而视。
“荒唐,这么多东西你都看见了,难不成他们都是你的?”被呵斥的校尉也不甘示弱,振振有词的说道:“叛贼留下来的东西,谁先抢到就应该归谁!”
“叫你嘴硬!”那名小校火冒三丈,抡起手中的长刀,毫不留情地朝那名校尉砍去,“老子就要你手中的那件东西!你能将老子怎样?”
“老子跟你拼了!”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可是偏偏就有人为了这种身外之物以命相搏。二人很快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其他的人似乎对他们视而不见,都忙着捡地上的东西,有的人干脆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自己见到的一袋袋珠宝放在了马背上,饶是日行千里都不会喘粗气战马一旦背上了这些东西,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更多的人则是和他们一样,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扭打成了一团!
洛阳城楼上,望着城墙下面乱作一团的官军,史思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阿史那承庆将军,还是你对唐军的了解颇深啊!”史思明转过头对阿史那承庆说道:“若非依你之计,要李光弼踏出河阳城恐怕还有很大的难度!”
“微臣只不过也是奉旨行事而已岂敢居功?只是可惜了李光弼!”到这时,阿史那承庆不禁对李光弼惺惺相惜了:“纵观他的战绩,几乎是一路辉煌,不知这一仗败下来,他是否承受得住?”
“唉!”史思明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朕这一生所经历的大仗、恶仗,几乎都是在和李光弼交手,他几乎就是朕的克星!毫不夸张的说,他是继王忠嗣之后,唐军阵营中的第二座丰碑!只是可惜了,这种人才竟是朕的敌人!”
“李光弼是我大燕的克星,那鱼朝恩就是他的克星!”阿史那承庆笑着说道:“只要我们能够好好利用鱼朝恩那颗睚眦必报之心,李光弼这颗克星就对我们大燕构不成任何实质性威胁了!”
“这就叫做,宁可得罪君子,勿要得罪小人!哈哈哈·······李光弼啊李光弼,你又何苦要与鱼朝恩这种小人过意不去?”史思明发出了豪爽的笑声,随即又问道:“怀王是否已经达到指定位置!”
“据探马回报,怀王与今日凌晨已经抵达礓子岭!”
“很好,好戏应该开锣了!”史思明凝视着城外的旷野,脸色转向凝重,“传令城中将士,列队出城!”
“李太尉有令,擅抢财物者!格杀勿论!”李安见旷野中乱成了一团,连忙拿着李光弼的佩剑前来制止!
但是,此时发出这道命令已经太迟了,因为用不着李光弼对他们实施军法,史思明就在帮助李光弼“清理门户”了!
“虎!虎!虎”李归仁率领的一万同罗骑兵手执长刀,如风一般冲出了洛阳北门!
“杀!”李归仁手中的开山大斧横扫千军,就将那群正在抢劫财物的几名官军士兵送上了奈何桥!
刚才还在你死我活的争夺财物的官军士兵,一下子就变成了仓皇逃窜的羔羊,由于他们的坐骑都被当成了驮运财物的工具,等到叛军杀到面前之时才发现,两条腿的自己根本就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可惜现在悔悟的太晚了······
从城中冲出来的叛军席卷残云般清扫着战场上稀稀拉拉的官军士兵,很快就让洛阳城外那嫩绿的草地变成了殷红一片!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官军士兵像一群被狼群追逐的羔羊在旷野上仓皇的飞驰着!
后面的唐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向洛阳城,但城门外的屠杀已经呈一边倒的趋势了!
“传令三军,稳住阵脚!若有擅自退后者,格杀勿论!”李光弼的脸色越发凝重了,冷峻的眼睛中射出两道具有浓浓杀意的寒光,“传令弓弩手,无论前面冲来的是什么人,一律格杀勿论!”
“是!”白孝德转过身子,对身后吼道:“弓弩手准备!放!”
五千弓弩手一起拉开了手中的硬弓,五千支白翎如飞蝗般向南面飞去······
“啊!”一阵阵惨叫声不绝于耳,在旷野之上,无论是追逐者,还是被追者在顷刻之间都倒下了一大片!李归仁的攻势顿时受挫!
“李光弼深得王忠嗣真传,临危不乱,真乃将才也!”在城楼上观战良久的史思明不禁感慨万千,“可惜啊,此人终不为朕所用,真乃一大损失啊!”
“如果说仅仅依靠李归仁将军那一万人马想要挫动李光弼的锐气,恐怕难于登天啊!”阿史那承庆也摇着头叹道,“看来,应该准备实施计划的第二步了!”
“可是要让李光弼上当也非易事啊!”史思明焦虑地问道。
“仆固怀恩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不甘居于李光弼之下,一直以来都在千方百计地为自己树立威信,此次攻打洛阳,他又是和鱼朝恩一唱一和,将李光弼架空了!我们何不让他尝尝甜头呢?把洛阳城这个大鱼饵抛出去,引诱仆固怀恩上钩呢?”阿史那承庆脸上洋溢着一种喜悦!
“有道理!鸣金收兵!”史思明兴奋的嚷道。
进攻受挫之后,窝了一肚子火的李归仁正准备大显神威之际,忽然听到了从城内传来的收兵信号!
“撤!”一向对史思明敬若天人的李光弼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撤回了城中!
“追!”刚才被追杀的仆固怀恩同样窝了一肚子的火,他害怕事后被李光弼追究责任,一看到李归仁撤退,就立刻率领人马向洛阳城冲了进去!
“这个王八蛋!到这时候了,还成什么英雄?”白孝德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早上若不是你逞能,我们会变的如此被动吗?”
“李太尉,此时还不趁胜追击,难道非得要史思明从洛阳城溜走吗?”刚刚被任命为河东节度使的管崇嗣有了鱼朝恩这颗大树做靠山,说起话来也是底气十足!手中拿着鱼朝恩的尚方宝剑,两个眼珠子盯住李光弼不放!
“追!”两地晶莹的泪珠从李光弼的脸庞上滚落而下,一个字道出了他心中无限的心酸和无奈······
洛阳城的北门中是静悄悄的一片,仆固怀恩欣喜若狂,“杀进洛阳城!”他将手中宝剑一挥,一马当先,冲进了北门!
就在冲进城门的那一刻,他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并非他所想象的会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洛阳的内城门已经紧紧封闭,狭窄的羊马城内静得出奇,城墙上虚插的旌旗迎着北风,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洛阳!老子又回来了!”仆固怀恩发出一阵狂笑,“给我冲进去······”
当近万人马拥挤在羊马城内之时,城墙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战鼓声·····
霎时间,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纷纷拉开了弓弦,成千上万的白翎划破长空,像飞蝗般向羊马城内倾泻而下·······没有任何遮蔽,没有任何阻挡,在几分之一的射程之内,那一排排站立在羊马城内空旷地带上的唐军士兵一时间成为了那一对对弓弩手的活靶子,有许多人在浑身插满了箭支之后还“巍然屹立”,不是他们的意志在支撑着他们,而是旷野上挤的人太多了,就是身子不断往地面上倒下去可是没法倒下!更有一些人死在了自己战友为了挑开飞来的箭支而不停的舞动自己手中的武器之下!顷刻间,成千上万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上箭支。顷刻间,被战马踏起的滚滚烟尘被弥漫的血雾所掩盖······
年迈的李安,凭借自己的神勇,在漫天箭雨之中紧紧地守护在李光弼的身边,不停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枪,拨开那一支支射向李光弼的利箭,哪怕是自己身上已经插上了十几支利箭,“少爷,仆固将军,快撤出城门,朝廷不能没有你们!”
“撤!”李光弼不忍看见眼前这副血雨腥风的场面,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杀!活捉李光弼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史思明终于从城墙上探出脑袋,向城内的几万叛军吼道。
“紧闭城门,千万别让李光弼逃出去了,纵虎归山,遗祸无穷!”作为这次战役总指挥的阿史那承庆也登上城楼,声嘶力竭地对几万叛军吼道。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厚重的洛阳城门上的机关迅速启动,洛阳北门迅速向中间合拢!
“呀!”马背上的李安见情况危急,策马飞奔向前,十几步外,从马背上纵身一跃,将自己那插着十几支利箭的身躯横在了两扇门的中间,用头顶住了正在急速下降的千斤闸,四肢紧紧地撑住快要合拢了的两扇门,用尽生平的力气对李光弼喊道:“少爷,快走啊!”
“安叔!”跑出城门后的李光弼顿时泪雨滂沱!
“李老爷子!”白孝德纵身一跃,将自己的身子射向大门,他在两名叛军士兵的头顶之上双手将两扇城门狠狠地往内一推·····
李安顿时感到压力倍减,但此时的他已经是油尽灯枯,濒临气绝的边缘,再也没有力气来控制身子,任由自己的身子做自由落体运动······
眼看李安的身子快要砸在白孝德身子之上,只见两道身影纵身而起,借助马背和为白孝德垫脚的两名叛军士兵的身子,伸出双手,将李安的身躯牢牢地托在了手中。
“白将军,快撤!”高庭晖和李日越齐声喝道,四道身影便如鬼魅般从快要合拢的洛阳城门的夹缝中闪出,跑到了李光弼的跟前!
“撤!烧断河阳桥!退保闻喜!”几万人马在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旷野上散落着从叛军辎重队那儿抢来的财物。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在顷刻之间就被染成了殷红色。天空中阴云密布,仿佛是几万冤魂在哭诉······
邙山脚下,李光弼紧紧搂住一息尚存的李安,白色的战袍已经是血迹斑斑,冷峻的脸庞上留下了一道道泪痕,嘴唇上下蠕动着,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得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少爷!”李安微微睁开眼睛,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李光弼的手臂,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别难过了,人生百年,如同白驹过隙,又有谁能够逃脱死亡呢?老奴用一己之躯,为朝廷保住了栋梁之才,挽救了数千人的生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老奴没有辜负王爷的重托!照顾了少爷几十年,老奴没有辜负老夫人和少夫人的重托,让少爷在这十几年的征战中化险为夷,老奴死而无憾了!”
“安叔,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李光弼紧紧地搂住李安的身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就不会老年奔波!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就应该在家颐养天年!”
“傻孩子!”李安轻轻地抚摸着李光弼的脸,眼中放出了两道帘慈的柔光:“老奴一生戎马,岂过得惯那种闲适的生活,即使没有你,老奴也会在沙场上纵横一生的!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你不负众望,封侯拜相,光耀门楣,老奴夫复何求?少爷,此次勘定叛乱之后,千万不要留恋官场,否则得不偿失啊!古语有云‘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让将军享太平!’官场的凶险绝不会亚于刀光剑影的战场啊!少爷秉性耿直,嫉恶如仇,官场这趟浑水千万趟不得啊!”
“光弼谨记安叔教诲!”李光弼泣不成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