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姐姐,您刚刚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话也太冲撞了,万一娘娘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刚才姐妹们都为您捏一把汗呢。”从晚茗宫出来的一众嫔妃在路上都各自散去回宫了,淑妃王时巧见四下闲人都退散开来,才语重心长道,“德妃姐姐,您说是吧,刚刚瞧着你,脸色都白了呢。”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德妃安雁被人提及,脸色似乎更白了,半晌才嗫嚅道:“天太冷了……”
哧,王时巧忙转过头掩藏自己的笑意,打趣道:“是了,是了,德妃姐姐身子羸弱,冬天可要好好呵护着。”
德妃当初怀二公主的时候坏了身子,此后再无所出,每到季节更替之时便会生一场大病,因着她身子虚弱缘由,已有许多年没有侍寝了,而今她膝下至今也只有一个二公主云金姝。
安雁不想再被人提及往事,远远的瞧见了居住的宫檐,迫不及待地与两人分了路,被宫人搀着快步离去。
“德妃姐姐,您慢点走。”王时巧见她在雪地上走的颤颤巍巍,好意提醒道。
前方的人儿身体一怔,忙拐个弯儿没影了。
“五公主没事儿,她怕是要失望透顶了,”王时巧冷得抱紧手中的袖炉,朝着德妃离去的方向嗤笑,“这样下去,二公主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永远活在五公主的光芒之后,她全权指望着谁呢。”
任芝纤由宫人搀着走在已经清理好积雪的路上,在青石板上踩出不紧不慢的“噔”“蹬”声响,意有所指地回道:“谁不是呢。”
皇后宫里的三个孩子将这后宫里所有皇嗣的目光全都引走,如今只要一提起皇嗣,除了那三位,谁还能想起其他的呢。
“二公主华容婀娜,若是能结缔姻亲,也不妨为一桩美事。”王时巧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不怀好意,谁不知如今宫里的二公主已至二九之年,姻亲之运却仍未改善,提及之时皆是感叹连连,皇上皇后从未给她选过夫婿,朝中官员摸不清意思也就无人敢吱声,二公主的大好年华已经耽搁了好久。
“可怜,可怜贵如皇嗣,竟要姻亲作势了,贵妃姐姐,您说是吧。”王时巧笑意盈盈,要说二公主被压的深,那贵妃膝下的四皇子就根本不值一提,上头那两位可是压的紧紧实实的,“四殿下如今也满十七了,贵妃姐姐可有心仪的姻亲?”
王时巧才说了二公主要靠姻亲作势,转头又问起了四殿下,不正是笑他势单力薄,在上头两位衬托下,一点都不瞩目,也只能靠姻亲。
“淑妃妹妹,您多费心了,六皇子虽还年少,但总归会长大的……”任芝纤轻巧的将话题抛过去,淑妃又不是没有儿子,真是不知道有何地步来嘲笑别人。
王时巧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贵妃也有这样反击的时候。
两人聊的并不愉悦,一路上也就不多言了,两人又同行了一段路程就分别了。
殿外的侍候宫人一见着主儿,就躬身上来在任芝纤耳边低声说道:“娘娘,四殿下来了。”
进了殿门,宫女为任芝纤取下狐裘,换下袖炉,殿里烧了足量的碳火,但也是很暖和。
拿了搁在桌上的玛瑙手串,任芝纤屏退宫人,进了内殿。白衣男子俯身窗前用一支毛笔逗弄着金丝笼里的雀鸟,激得雀鸟扑飞起来,四处碰撞。
听见内殿珠帘的声响,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笑意清亮。
“母妃,可是从明雁那里回来。”明雁殿下晕倒在宫门口,此事不过片刻就传遍了,后宫众妃皆去探望。
“叽”“叽”
逗弄的人儿停下了动作,雀鸟四处张望着呼唤。
云玄恪听见声音,手上又转悠起来。
“啪”
一声脆响,任芝纤将手上的佛珠扔了过去,碰倒了桌上的花瓶,一地碎片,佛珠的绳结也断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滚落在地上。
“哒”“哒”
“叽”“叽”雀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扑闪着翅膀,可四周都是围笼,它怎么也飞不出去。
“你整天这样一副捉虫逗鸟,闲云野鹤的样子做给谁看……”
难得见任芝纤脸上的怒容,云玄恪征愣片刻,他明白母妃的话语。
“母妃……”
母子俩很少会这样突如其来的谈某些事情,都心照不宣地沉在心里。
怒气只是一瞬间,任芝纤又恢复了平静,沉默半响才说道:“过几天就是珺禹山的冬猎了,明年春闱会试的所有人都在,是一个机会。”
“儿臣明白。”能够突破春闱会试的人会进入仕途,填补朝堂空缺,他若是能提前结交一些能人志士,对他亦是助力。
东宫一家独大,谁能坐得住呢。
***
阮雅日落时准时回府,尹嬷嬷在门口正候多时,此刻一见着人,立马迎上去。
“绡儿怎么样了。”阮雅换下手中冷却的袖炉,身后的丫鬟接了去。
尹嬷嬷贴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见此都退后了一段距离。
“大夫新开的方子不错,小姐吃了也消停下来,正睡着呢。”
阮雅眉间新添了化不开的忧愁,顾绡自从宫宴伤了手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后,整个人的脾气暴躁易怒,心思敏感,这几个月把大家都折磨的狠,只能依靠安眠的方子让她消停些。
“你去她院子里候着,等她醒了就告诉她,那个小贱人绝对活不过冬猎。”
“是,夫人近些日子劳累,小心身子。”尹嬷嬷退后一步,目送着阮雅离去。
*
“吃茶,听曲……”顾惟莹白的指尖划过信纸,在上面轻轻点了几下,“阮夫人兴致盎然呐。”
“今日奴婢又听见堇堂院闹了好一阵子,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玫娇都见了伤。”素玉在屋内新添了炭火,这些日子西院总是不安生,她们从一开始的看热闹逐渐觉得不安,府里有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主子,西院伺候的人都提心吊胆。
“嗯……”
顾绡那么好强又骄傲的人被废了手,就如同断了她此后的权势大路,她这样大的动作也正常。
顾惟将手中的信纸折小,扔进火炉,火舌升起舔舐着它,瞬间化为灰烬。
窗外凉风起,吹的外面檐下的丫鬟瑟瑟发抖,素玉连忙起身关上了窗户,将凌冽的风雪关在外面。
“冬猎,”顾惟拿起桌上的烫金贴,无聊的翻开来,珺禹山的南林猎场,怕是积雪都堆了几丈高了,“真冷。”
顾惟瘪瘪嘴,她本就不喜冬日,天气凉了她就不怎么出门,只想抱着暖炉过一个冬,可这突如其来的冬猎愣是要让她窝缩在府里的想法打散,想起那层层叠叠的山林,刺骨的寒冷就激得她瑟缩起来。
可怎么办呢,这是必须要参与的,顾绡不能去,只有她了。
素玉轻轻笑了,大多时候她都觉得小姐有些老成了,而这时的神情,才符合十三岁嘛,哦不,小姐快满十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