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又下了几场大雪,长乐大街上清理积雪的官兵通夜劳作,只为了在天亮时能够给去往珺禹山的马车一条好走的道路。
今日天气阴沉,天光迟迟破不开云层,阴冷的风雪扫过街道,铲雪的官兵冷得瑟瑟发抖。
顾惟一早就被素玉打整好塞进马车,昏昏沉沉的随着马车摇晃,素玉将袖炉揣进顾惟手间,刺骨的寒凉便被驱散些。
车帘被轻轻掀起一角,长方形的锦盒被塞了进来。
“小姐,这是你要的东西。”赶车的付海回头贴着马车低声说到,“尖角锋利,小姐小心佩戴。”
顾惟接过打开,一根猫眼蓝田鱼尾簪泛着流光静静躺在里面,簪尾却不是圆润饱满,而是锐利尖角,冷冽的银光驱散了它作为首饰的光华,更像是一根冷兵器。
还好它的尖角被蜡封住一角,避免不小心被误伤,使用的时候只需要将蜜蜡取掉就行。
素玉将簪子给她戴上,耀眼的流光衬的莹白的肌肤更加明媚。
“小姐,南林猎场两层防卫,近卫是孟副统领带领的御林军,外层是侯爷手下的侍卫守着。”付海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要带些防身的东西,此次都是春闱会试和权贵小姐们去的,皇家将安全早就做好了。
顾惟可不这样想,阮雅这几个月还有闲情出去吃茶,谁知道有几次是要商量着弄她呢,阮雅是个很记仇的人,顾绡这件事她还没找回来本呢。不想着怎么杀她,怎么安慰自己的女儿,一天天的跑去聚会?最近的一次机会,就是南林猎场。
“南林猎场范围很广么?”顾惟捂紧袖炉,贴着马车轻声问道。
“嗯?小姐你说什么?”顾惟的声音轻不可闻,还没传入付海的耳里便消弭了。
“去了南林猎场,属下受里面的管制便不能在小姐身旁保护,小姐如有需要……南林猎场西边广袤无边,皇家只圈了一部分为猎场,西边防卫比其他地方疏松,属下在西边,等着小姐。”虽然没听清顾惟的话,但自家主子要的防身利器来看,小姐这一行,绝不会安全。
身为小姐的侍从,从不会去揣测主子的心思,更别说小姐身为衡阳侯府的嫡小姐,侯爷身兼京兆尹一职,谁会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呢。
得到了回答,顾惟在摇摇晃晃的路程中睡了过去。
皇庄在珺禹山的北边,今时目的是南林猎场,京城的众小姐们就从皇庄绕行,皆安排在了离猎场不远的梅庄。
此次涉猎之所以要邀请京中小姐,是皇后娘娘想到这次猎宴设在冬日,梅庄正好有傲骨霜梅盛开,又有驱寒的温泉可用,故此想让这些身娇体弱的娇小姐们去泡一泡,热热身子,在漫长的冬日里暖暖。
梅庄里面的堂院有限,顾惟与其他两位小姐分配在一个院里。庄子里的丫鬟正忙不迭地在院里扫雪,珺禹山比京城地势高了不少,落雪也要早,故此更是寒冷,冬日的枯树积攒了不少雪,院里若是不清理,怕是没法行走了。
顾惟立在院里等着去领炭盆的素玉归来。
院里进来了一个裹着浑圆的丫鬟,手上正端着炭盆就要往东面屋子走去。
“顾小姐住这里?你慢着,将这炭火先给顾小姐送去。”院内走入一个女子,柔着声音对那丫鬟说到。
“是。”那丫鬟急忙转过身,朝着顾惟所住的西屋里来。
顾惟抬眼去看来人,有些惊讶的道:“楚小姐……我家侍女去取炭盆了,不时就会回来,楚小姐……”
“顾小姐不用客气,今日我们住在同一院里即是有缘,天气寒冷本应互相照拂,若是顾小姐的侍女取了来,放在我屋里便好,无事的。”楚云瑶面上轻柔,话语更是让人安心,仿佛终年和风。
“如此,便谢过了。”那丫鬟已将炭盆放好出来了,顾惟不再推辞,衷心道了谢。
庄子里的侍女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雪扫了干净,她们又着手跟着小姐们带来的侍女收拾屋子,主子们便在正堂坐着喝茶。
这院里的另外一个主子是姗姗来迟的安如,她不曾带侍女,身边只跟了个满头银丝不苟言笑的老嬷嬷。
楚云瑶坐的方向正,一眼便瞧见了她,看着跟在她身后的老嬷嬷敛下了眼眸。
这嬷嬷她在宫里瞧见过几次,是德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安如是德妃远在崇州的亲侄女,没想到今日是派了亲信陪在身边。
安如见了顾惟,想起曾在皇庄受到她的解围,亲昵地坐到她身旁去挨着。
她们到了梅庄收拾一番便到了未时三刻了,皇后身边的棠娘子和未来的太子妃安糸澄负责这次女眷的安排,等她们都安顿好时,庄子里的侍女便来请她们去集会了。
集会的地方在一个望月台上,四周的竹帘放了下来抵御寒风,里面早就摆好了炭盆,所以格外的温暖,这次来的都只是未出阁的小姐们,没有府中夫人的看管,脸上都是雀跃不已。
棠娘子和安糸澄坐在上位,细细的与众位小姐说着这几天的行程,前方的小姐们听的频频点头,坐在顾惟前方的两位姑娘却交头接耳,不断的将目光扫向竹帘外面。
顾惟顺着她们的目光,透过竹帘的间隙看见了不远处的雪地上,一众男子骑马射箭,一派活力。
原来这望月台修的高,冬日树叶枯落,视野也开阔了不少。
参与冬猎的都是年轻男子,他们都穿着骑装,座下的骏马急喘,一群人有欣喜和失落,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隔的远了,也听不清他们的话。
“噔,叮”一声清脆的声音拉回了顾惟的思绪。
安糸澄脱下外面的斗篷,由着侍女用双指宽的白布遮住眼睛,手上捏着银筷敲击着面前的缶,她一开始,首位的小姐立马将桌上的一支梅花传给身侧的人。
那位小姐着急忙慌的接过,又传递给下一个人,就这样传了五六个人时,安糸澄手中停下,乐声停止,众人将目光投向了此时拿手中的女子。
“阮小姐,乐声停止,这支梅花在你手中,你是选择作诗一首还是受罚喝一杯梅花酿呢。”棠娘子坐在上方主持着大局。
顾惟愣神的功夫,这些小姐们便想出了个击鼓传花的趣子,由安糸澄奏乐,小姐们依次将梅花向下传递,乐声停止是梅花落在谁的手中,谁就得作一首关于梅花的诗,若是作不出来,便也要罚一杯梅花酿。
这梅花酿原本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给她们的,只是她们以这样的方式,多添了些趣味。
阮玉溪红着脸,在大家的目光里缓缓开口道:“万树寒枯色,南枝独有花。”
“好”棠娘子带头鼓起了掌,阮玉溪羞羞一笑,乐声便又响了起来。
乐声一波接着一波,传递在手的小姐们一开始还有模有样的吟了几句诗,后来不知谁胆子大了,竟然要了酒喝,她一开头,后面的小姐们也纷纷雀跃起来,有几个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喂,任小姐,你在看什么呢,花停在你这里了。”
这一波乐声停止,中奖的人儿迟迟没有动静,女子侧目看着下方神色游离的任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众男子正策马从林深处赶来,手上还提着一些才猎下的胜利品。
“哟,我倒是以为任小姐怎么了呢,原来是被美色迷住了。”这女子刚才喝了好几杯梅花酿,脸色坨红,说话也不免大胆了些。
众位小姐一听,哪里还有心情做游戏,纷纷起身挤在竹帘,透过间隙看那边猎场的境况。
“咳,咳。众位小姐,游戏还没结束呢。”棠娘子眼看着她们一个个神采飞扬的样子,提醒道。
众位小姐讪讪一笑,颇为不舍的回到了座位,有些还想跟临窗的小姐换位子,可这想看的又不止她一个,谁乐意呢。
任玟被闹了个大红脸,也颇为大胆的喝了一杯酒。
这些官家小姐们平时在府里就算会尝一点果酒,哪里又会像今日这般痛快,所以一逮着机会就要了酒喝。
棠娘子也发现了这点,不得不提前停止了这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