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没有盛年的第一个早晨,我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周围少了什么。
我又不会贪恋那一句醒来就能在耳边晃荡的“早安”。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趁盛年不在,没人管我,不想吃的药就不吃了,不想去见的人就不见了。
是啊,我想要哪怕一点点的自由,一点点的随心所欲,那都会给我带来至高无上的舒适的。
叶医生是我的私人心理医生,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我的情绪,她知道我一切一切的事情,好在心理医生有她们独到的职业操守,不会泄露我的秘密给其他人的,我相信她。
我这个人,很奇怪,奇怪的地方很多。
我大概生来就是不太容易对生活满足的人,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一直在努力地寻找人生的方向,却渐渐地把自己堵在了虚妄的摇篮,这不会是我想要的。
那条路,无论如何,失去多少时间,多少心血,我也要坚持到底。
现在盛年走了,我的心结也打开了,我应该拼尽全力才是。
尽管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这都没关系。
我脑子里跳出了五年前一位老朋友问我的话:“走这条路,你有什么?”
当时我微笑,说:“一个人,一条命,一份执念。”
现在,这句话同样作数,我还要去看看外面的天空,蓝蓝的,白白的,我不会低下头了。
我到经济研究所,解了我旁听研究的职务。
我向莫矮岭递交了我的入职报告,因为是我的导师引进过去的,我就基本通过了简历筛查,档案查看和个人面试这个环节。
众所周知,没有人会安心把公事交给一个患过心理疾病甚至不清楚现在是否完全痊愈的人。
所以我一旦走上了这条路,每时每刻都有被揭发和发现的危险,但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莫矮岭的驻扎书记,是我这条路的开端。
莫矮岭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聚居地,但却是全国重要的一条软肋。这个地方,曾被派遣来很多干部,都因受不了艰苦环境或者是觉得没有希望,放弃了对这里的发展推动。
按大家的说法,这是一块硬骨头,没有人喜欢啃。
巧的是,我也是一块硬骨头,不知是它更硬,还是我。
此地一通,西南片区的交通活路将被打通。左近山脉,上交齐安,下通经州,右连大梗,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几年,它发展不起来,不是因为它不重要,而是没有好的方法能够化解里边人民的思想。
不让人进去,不让人出来,既无外交,也无内新,闭门造车,永远都不会走向繁荣。
我带着一个本地居民,也是我提早联系好的另一个朋友(小顺)一同前往,只是胜不求赏,败不求罚,拳拳之心,尽为人民。
初到莫矮岭的时候,到了山口便是开不进去车的,因为这里没有大马路,只有一条小路。
我停了车,从这里开始走,之前有了解过,这里到莫矮村,约要一个小时。
我到了村口,已经精疲力尽了。
来了莫矮岭,就像换了一处人间。虽是世外桃源,却也是桃源世外。
村里的人见了我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指引我到了村长办公室。
小顺在一旁帮我翻译方言,一边又帮助我传达我的话。
“您好!村长,我是省局派来的莫矮岭新任书记,我叫顾筱凌。”
他皱起眉,推手,嘟囔嘴说些什么:“不可以的嘛,你们这些干事的,一天天莫得事情做的嘛?我们这地方不用什么交通啊,不用什么发展经济的啊,大家住在这里都很满足,很幸福。”
“不是,我不是来推广开放的。您相信我,我就是来这里体验一下,您所说的村子里的幸福。”
只要时间足够,他们一定会接受对自己利益更大的东西。
人,都有趋利避害性。
在这里生活久了,便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了。
“好的好的嘛,欢迎你们二位来我们莫矮岭做客。”
“嗯。”
村长给我和小顺一人安排了一间屋子,不出意外,我在这里一住就是少则一月,长则一年。
这样也好,离开了世俗一般,也就不会被一些杂事烦恼了。
我收拾完了东西,看了看周围——泥巴糊的墙和地,屋顶是黑黑的瓦砾,不过有些稀疏,要是下雨,也许我睡的地方还会淋雨。屋子外是小院,这里每家每户都是紧紧挨着的,过年过节一定很热闹吧。
环境不好,这倒是不重要,村长不想放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我正细细想,坐在床上,把项链捧在手心,脑中又想起来一个人。
盛年,他应该已经实现梦想了吧!
真好!
要是他在,一定不会允许我把自己推进来,或者,他应该又会不管不顾地来找我……
我打开行李箱,映入眼帘的是一整箱颜料。
我看了看,摆好在我的办公桌子上。
“今日,我的心情是蓝色的,就写个蓝色的盛年吧。
盛年,我还是来了这个地方,你要是在的话,会理解我的吧。”
写完了名字,我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首先拉着小顺熟悉一下地形,去村子里走一走。
“莫矮岭呢,距离今天也有好久的历史了,祖祖代代住在这里,守候这里,从来没有人离开。
村落比较集中,大多在莫矮山岭的半山腰处,这一片非常平坦,像天生的故乡一般。还有一些散户,也都在这些丘陵附近。”
小顺边走边和我说。
“小顺,能带我去村子里的学校看一看吗?”我说。
他挠挠头,“啊,这个,学校……
莫矮岭的学校,如今已不像是学校了……来支教的老师,前几年还有很多,如今是越来越少了。况且,他们以为,这些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去耕地的,没什么必要念书,所以这学校只是用来家长寄放孩子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吧,大多都是小孩子。”
我忽地想起来什么,问:“小顺,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吗,那为什么你会离开这里?”
他笑了,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只是当初碰巧与父亲来这里待过几年,我父亲和筱凌姐一样,也希望这里能够早日发展起来。只可惜……”
“可惜什么?”
“他还没完成这件事,就因病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