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见面时,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顾筱凌,你想什么呢?跟上!”他示意我跟上,我才发现这是我今天第三次远远落在他身后了。
“啊,哦!”
我小跑着跟上来。
飞机离开地面,窗户外都是云,身在云中却不觉得那是云了。
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天那么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瑰丽地熠熠发光。
天静得像一张蓝纸。新鲜的、轻盈的空气静静地摇荡着,清新空气下,是一片万里晴空。
我扭头,他的侧脸线条清晰,我依稀想起来一些东西。
很多年前,在同一辆大巴车上,我扭头,一眼看见的是他;之后,在洞口里,缆车上,上车时,愣住看见的还是他。
你说,三个人的位置,为什么他一个男生,偏偏要和两个女生坐在一起。
他扭头,我没有勇气再往窗口外的蓝天看了。
命运还是很奇妙,至少可以让两个本该形同陌路的人,遇见了再遇见,还能拉的越来越近。
我兀自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闭目安神。
我是学校的转校生,因为之前的学校待的不愉快了,连班主任都对我摇摇头。
那时候医生跟我说,原生家庭的严厉,父母长期对我的否定给了我极大的影响,造成了很严重的自卑。幼年的孤僻、父母的离异导致我缺乏安全感,做什么怕什么,出现深度抑郁兼焦虑症,建议我吃药治疗,并进行心理干预。
第一次来到那个班上,我害怕极了,站在过道里,迎面都是看向我的目光。我只能避开那些目光,尽管紧张到不能呼吸,也要把颤抖的手藏到背后。
和人对视,会让我心间如麻,脸红发烫,心跳加快,甚至想立马跑开。
走进教室,我不经意间和一个男生对视了。
我开始很茫然,直到几秒以后我才主动转身。
他的沉稳大气、阳光明媚,让我见之自惭。
可是,盯了那么久,都不会不好意思吗?
我很在意,不想再次经历那样的对视,开始和我朋友聊天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被乘务员推车的滚轮声吵醒了,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安静地睡着了,只有小朋友还睁着大大的眼睛,咿咿呀呀叫着什么。至于向池晚,基于刚刚的回忆,不太想扭头去关心他。
我再次闭上双眼。
画面来到了篮球场上,一个少年在篮球场挥汗如雨。
他左手持球,一个快速变向,加速冲到篮下,一个漂亮的高高跃起,将篮球从指尖送入篮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转身后一个自信的微笑,微风吹拂着发丝,像阳光一样。
飘着清香的栀子花开的风绕过我的鼻尖,飘进了我的心里,不经意间,我回头,看了又看,再回头,仿佛他这股阳光我也可以拥有一般。
我问我朋友:“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他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久,就是晒不黑呢?”
我连问名字的理由,都想的清清楚楚。
我才知道他叫向池晚,一个随心所欲,心里不会记挂任何事情的少年。
我还记得我的那抹微笑,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再次醒来,我捂着我的心,紧紧皱着眉。
那件事情,果然一直会是心中的痛。
向池晚的手在我眼界里出现,他护着我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我忽地瞪大了眼睛,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是这样的声音,低沉,一点活力也没有,应该是朝气蓬勃。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我继续闭上眼,因为我不想让他看见,看见我眼底有泪光。
再次进入梦境,我开始躲他,因为他说了,他讨厌看见我啊!
我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原来,我要的只是一束光,一束能够照亮我的光,而那束光,不是身旁的向池晚,不是心中的盛年,只是回忆里的那个向池晚。
不过是我对自己期待的化身罢了。
可是那束光,在那个雨天毁的一干二净了。
我还想像以前一样,淡淡说一句:“好羡慕他们,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以想怎么就怎么做!”
如果让我在大学里逃一节课,我一定做不到。
如果让我不交一次作业,我一定做不到。
如果让我经历一次挫败,我会久久不能忘怀。
如果让我做一件不该是好学生做的事情,我一定会愧疚难耐。
我脑中回想起一幕幕往事,毕业前夕,墙上的贴纸写满了我的心里话,日记本记满了我难以诉诸的心事,遗忘的风铃叮铃作响。
其实只是三个字,我不配。
沉重的回忆,什么时候回忆都会沉重。
叶老师她骗我。
是不是找他说说话就会好了。
“向池晚,要不和我说说,你和宋雅是怎么认识的吧!”
我真佩服我自己,这时候,语气亲和,腔调温柔,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越是难过,我越是想要微笑。
因为有人跟我说,生活本来就很苦,再不笑一笑,就会坚持不下去。
他没有应声,我扭头看,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那日宋雅的话在我耳边回荡,她为什么说,向池晚是为了她们家权势和金钱呢?话说回来,他家是什么情况,我好像不是很清楚。
我看着他,悄悄地靠在椅子上,再次沉睡过去了。
那年离开的时候,我不记得我是什么心情,也没有想过,我会惦念一个人,这么久这么久。
我知道很不应该,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除了那些伤人的话语,这似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唯有将恨他和自己联系起来,才好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后来,我活成了自己的一束光。
这些年,我拼命挑战所有能够战胜自己的事情,参加了好多次演讲,好多次辩论,好多次面试,好多次社交,从最开始的一次次挫败,到后来能够淡然站在公众下,我活成了我最期望的模样,可是我,一点也不快乐……
因为,如果小女孩很怕黑,但当有一天小女孩告诉爸爸妈妈,她再也不会怕黑了,就意味着再次感到害怕了,再也不能开灯了。
这是誓言,也是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