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每份报纸印刷量五千份，你说真的可以全部卖完吗？”

　　港城某个报刊编辑部里，一个秃头中年人总觉得事情不太靠谱。

　　平时他们旗下的十二份小报，每天撑死了平均也就能卖出去一千多份，加起来也就两万份不到的销售量。

　　虽然那些小说的确算是挺有新意，可是直接乘以4倍的发行数量，还是让这个总编辑有点忐忑不安。

　　王汝宝，也就是杨艺的小舅舅倒是一脸坦然。

　　“孟主编，反正我们报社本来就是半死不活了，想要起死回生不下点猛药怎么行。放心吧，到时候卖不完的话，剩下的我个人全部包圆。”

　　这就没啥好说的了，孟主编拿出手绢擦了擦光秃秃脑门上的汗珠，然后吩咐手下人时刻关注着外界的反应。

　　今天正好是休息天，港城的普通打工人一周以来难得可以睡个懒觉。九点起床，再去附近茶餐厅喝个早茶，这就很美滋滋。

　　喝早茶的时候，手上再来份报纸打发打发时间，然后时间就会马上来到中午，正好续上吃午饭的时候。

　　感谢这些年欧美和日本的人力成本高昂，生产布局发生转变，低端制造业开始大量转到国外生产，而作为全免税港的港城，自然是分到了一口其中最为鲜美的肥肉。

　　所以，只要不去追求一定要购买属于自己的房产，不压上所有家当去玩股票，港城普通打工人的生活都还算过得去。

　　至少下个馆子这种小钱，一周两三次还是可以承受的。

　　“这死八婆，每次出个门都要这么磨磨蹭蹭的。”

　　阿强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今年33岁，在一家贸易公司里做到了小主管，月薪13000，前几年娶妻生子，老婆小了他六岁，在这片公租房密集的片区里，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存在。

　　老婆终于化完妆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

　　“天天在家还要化妆干嘛！”

　　阿强嘴里轻声嘟囔着。

　　“我中意！”

　　老婆阿珍还是听到了，立刻出言反驳道。

　　看着老婆的俏脸，阿强立刻闭嘴。

　　街坊邻居，包括自家父母，都说他娶到了阿珍这么漂亮的老婆是天大的福气。这种话听多了，连阿强都觉得理应如此。

　　算了算了，哪怕她不工作，自己的工资也能养活一家子了。天天打扮的漂漂亮亮，享受的也是自己不是。

　　“走吧，去兴记喝早茶。”

　　“好耶！”

　　女儿小丽当场欢呼雀跃，又可以吃到自己最喜欢的酥皮菠萝油了呢。

　　三人下楼正好路过了报摊。

　　“阿珍你先带着女儿去兴记坐下来点单，我买份报纸马上就过去。”

　　阿珍白了一眼老公，也没有多说什么，扭着翘挺的大胯，牵着孩子就离开了。

　　看着老婆离开的背影，阿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心里对老婆每个月用来健身的两千多花费，那一点小不满立刻烟消云散。

　　“我去健身还不是为了让你在床上更舒服！”

　　想起老婆对自己说过的话……

　　嘿嘿，嘿嘿嘿。

　　“龅牙黄，给我来份《明报》。”

　　龅牙黄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正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份不知名报纸。

　　“自己拿。”

　　阿强丢了两块钱的硬币到一个铁盒子里，自己动手抽出来一份《明报》。

　　好吧，港城越是做小买卖的人，服务态度越是这样。这点上，好像几十年后都还是这种鸟样。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呢，龅牙黄？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爱学习，是不是有新一期赛马的内幕消息？”

　　“狗屁，内幕消息要是都登在报纸上了，那还能算是内幕消息吗？”

　　这就被鄙视了，然而阿强倒也没有不满。都是老街坊了，打小就认识，更何况人家卖报的身后也是有组织的。

　　“那你这到底是在看什么？”

　　“邵氏旗下的小报，今天的小说都特别有意思。”

　　“这报纸平时连狗都不看……”

　　阿强突然意识到，这话有点开地图炮的嫌疑。

　　“没说你啊。”

　　于是连忙解释了一下。

　　龅牙黄倒也不恼，以前这些报纸连他都嫌弃，最多就是进货个一两份充充门面。

　　今天要不是“报协”那些人承诺，卖不完可以原价回收，他也不会每种进货10份，小一百港币的投入对于他一个小报摊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投资了。

　　“一块钱一份，买一张试试，那些小说真的很有意思。”

　　“那就买一张吧。”

　　一块钱而已，龅牙黄平时虽然有点猥琐，可倒也不是会信口雌黄的人。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说能让龅牙黄看得津津有味。”

　　距离兴记走路过去十分钟，正好边走边看。

　　“天不生我柳如烟，渣道万古如长夜。”

　　“这是个什么鬼标题！”

　　阿强吐槽道。还有，渣道又是什么意思？

　　“和我结婚五年的老婆柳如烟，一年前迷恋上了去健身房……

　　偶然一次，我见到健身教练搂着老婆的腰部……

　　柳如烟振振有词：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于是我偷偷带着女儿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就是……

　　季博达，抛开事实不谈，你本身就没有错误吗？！

　　每天忙工作都没有时间陪我，我自己出去寻找快乐又怎么啦！

　　一年后，我和沈幼楚再婚了。一天在马路上，见到了柳如烟带着女儿沿街乞讨，沈幼楚问我她们是谁……

　　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阿强已经完全停下了脚步。

　　“丢雷老母！”

　　这篇小说，怎么和自己的经历这么类似。

　　简直就是意难平！

　　阿强决定了，明天就要带女儿去做亲子鉴定，而且还要去健身房看看，是不是老婆和健身教练有身体接触。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公司前台的那个小姑娘，好像对自己也是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转头回了报摊。

　　“龅牙黄，这种小说还有吗？”

　　“还有，邵氏旗下十二份报纸，每一份上都有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11块钱而已，阿强当即付钱全部拿走。

　　“卖得不错啊，才这个点就已经快要卖完了。”

　　想到这里，龅牙黄来到了公用电话亭。

　　“明哥，我龅牙黄啊，这里还要20份邵氏小报……

　　对对对，就是有柳如烟小说的那种……

　　对对对，每种20份，全部就是240份……

　　那就谢谢了啊，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