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与烟花齐鸣，上头的赏心悦目，地下的震耳皱眉。

　　童怜一将圆锥形花炮放在路缘石上，一个人乐嘻嘻地玩。

　　艾黎则压着飞机耳，双腿夹紧霍曙脖颈，腹部紧贴他后脑，贫瘠的胸脯压着天灵盖，双眼倒吊着对视。

　　全方位保护的猫猫头盔。

　　“害怕的话，可以塞住耳朵闭眼，假装无事发生。”

　　“我没在怕，只是想看一会老师大人。”

　　锯齿尖牙颤到无法闭合，但仍嘴硬：

　　“森林最怕光魔法了，会着火，”

　　“确实，防火责任大于天，”霍曙抬头不见烟花，只有蠢猫布灵布灵地大眼，“幸好是混凝土森林。”

　　旺火堆前方的转角空地上，一老汉叼着烟点鞭炮，尝试几次烟灭了。

　　旁边小孩举香点燃大呲花，冷风一吹，火星飞溅，羽绒服秒变战损版。

　　霍曙察觉不对：

　　“先别挡眼，给我看看。”

　　“喔，”艾黎一缩。

　　重见凌晨夜空，一楼大爷的四十八响大炮还没放，却有烟花在头顶绽放。

　　仔细观察曳光轨迹，烟花弹居然来自三期住宅区，中间隔着两栋楼啊。

　　抬头遥望，烟花这一朵红，那一朵绿，砰砰炸开阴云，黑暗仿佛长脚的影怪，被驱散一瞬又回拢。

　　“艾黎，能找到月亮么？”霍曙莫名问。

　　“不就在天……诶，不见啦？”

　　天空仿佛被封锁了。

　　夜穹光彩绚烂，地上红蓝闪烁，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队窜过小区门口，鸣笛声忽近忽远。

　　邻居们迷惑相视，不安地交流着：

　　“哪出事了？”

　　“这么多车哎呦，怕着了一整栋楼吧？”

　　“稍等，我看看慢脚同城。”

　　艾黎耳朵微颤，再次弯腰低头当猫猫棉帽：

　　“混凝土树，一般。”

　　“唉，又要转发防火手册了。”

　　霍曙刚叹一声，见门卫大爷提着灭火器走来，强光手电忽闪两下。

　　夜里大吼嘴灌风，老汉走近才开口：

　　“旺火一烤，灶神回炉，亲亲们接神完了就回哇，晚上不要走动乱窜，锁好门窗不熄灯。

　　“今儿风怪，别烧了绿化带，旺火先熄了哈？”

　　门卫语调委婉，听着像征求大众意见熄旺火，实则灭火器的环都拔掉了。

　　“嗤——”

　　白粉喷薄而出，压灭焰芯。

　　众人面面相觑，先是绿旺火，又是歪呲花，再是街道外警笛声不断，最后保安灭火劝返……

　　一连串怪事，再加上近一月的迷信风声，大家隐隐有所猜测。

　　“大爷，是不哪里闹阴事儿啊，我妹的小区都封控了，信号也没，只能用卫星畅联交流。”

　　门卫大爷老脸一板：

　　“不信谣、不传谣，不做危险舆论的善意第三人！

　　“社区下来的话，说有外地流窜犯潜入江城，要基层做好民众防火防盗工作，脚踏实地信科学，都回家熬年吧！”

　　门卫语毕离开，提着灭火器去隔壁楼的旺火。

　　童怜一刚放完烟花回来，见火堆灭了，顶上还有一滩白色：

　　“妈呀，致死量，谁的？”

　　“门卫大爷的……。”

　　“那么大年龄也？”

　　“灭火器。”

　　童怜一伸胳膊戳他，说话大喘气什么的，该肘！

　　霍曙扫一眼上方，刚才轰轰烈烈的烟花弹幕，现只剩零星几声爆响。

　　不知是不是烟花污染，夜空似乎更黑了，一颗星都不见，甚至有种天空变低的错觉，仿佛楼顶上是张巨大黑卡纸。

　　艾黎挺直腰背，鼻尖抽动轻嗅，瓷实的胳膊腿开始发热，身体已然进入状态。

　　有什么要下来了。

　　霍曙从存档仓库取出一枝旗，以便应对接下来的异变。

　　除夕夜搞这种动静……抱歉，鼠鼠不会让你如愿。

　　然而，没等到对方亮明真身，也没见霍曙插旗开阵，浓黑稠密的夜空竟撕开一道笔直裂隙，月芒星光齐射，前所未有的亮。

　　瘴莫名破掉了。

　　划开诡异夜空的并非黎明，是一道宽如江海的白绫。

　　它所经之处，黑夜似涟漪撞岸般消失，露出原本的濛濛天空，有星星却不多，有月牙但很亮。

　　霍曙收回旗子：

　　“想吃宵夜了。”

　　异象并未结束，天上飘下灰黑颗粒，掉进雪堆里，使冰融水，落在羽绒服上，灼洞烧毛，伸手一接并无灼烧感。

　　一旦视线离开，颗粒便消失了。

　　邻居们躲着不愿走，举起手机记录这怪诞一幕。

　　童怜一呆呆仰头：

　　“龙死了。”

　　“没有龙……但它们确实死了。”

　　只有霍曙知道——这些全是鬼尸块。

　　正常人精神深度不够，无法直接观察它们，但鬼死亡到消解的过程中，生命性质发生改变，所以可视。

　　也算作一种保护吧。

　　“回吧，吃第二批。”

　　霍曙转身招呼，拉开单元门。

　　“熬夜爽玩手机！”艾黎早就不想待了。

　　“哦，剩的摔炮明天玩，”童怜一丢丢丢进门。

　　“嗯，确实饿了。”

　　“饭菜最好热一下。”

　　霍曙神情一怔……不对啊，总共三人下楼接神，上楼咋变五个人了？

　　大脑意识到不对劲，感官却接受了异样感，有种“本该如此”的自然感。

　　腿脚一步步迈阶梯，却死活想不起多出的两人是谁、什么模样。

　　“对了……圣水。”

　　霍曙掏出随身口服液，拔掉橡胶塞猛嘬一口，感官顿时变清晰，听到一左一右两道笑声：

　　“果然，霍sama会下意识的选择我。”

　　“正常，因为圣水宝贵才珍稀，说明霍君很看重我的那份。”

　　“？”

　　霍曙狐疑挑眉：

　　“不是，你俩突然干什么？”

　　“拜年。”

　　此时，呆童和艾黎也反应过来多出两人，前者惊喜搓手，后者保持警惕，奇怪她俩身上的味道。

　　宫水梨纱搀着霍曙左臂，弧度压成柿饼状：

　　“床上的位置，有我和姐姐的份吗？”

　　霍曙嘴角抽动，上次大小姐都被挤地上了，再多两人愈发不够。

　　“正好次卧空着……另外，你俩不该在神社？”

　　梨月学着姐姐模样，挽住霍曙右臂，挤压弹簧系数更高的柿饼：

　　“除夕年岁，轮回换新，我们三人也该更新印记了。”

　　另一侧的姐姐梨纱补充：

　　“你不来，我们只好找来。”

　　童怜一呆呆发问：

　　“什么印记呀，我也能有吗？”

　　宫水梨月一愣，浅浅憋笑：

　　“不行哦，你没有可印的位置，必须霍sama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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