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听说过一故事?”许大夫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问道。
灵没有回话。
许大夫盯着他的眼睛,顿了顿,继续道:“闲来无事,我便给大人讲讲吧。”
“蜀国有一大夫,名为药,药家祖祖辈辈皆是医者。
他性情和善,做事宽宏。凡是穷苦人家生有顽疾,他可免费为人诊治。
有一年,他所在的城内起了瘟疫,他自愿为人诊治,不收分毫,家财倾尽,为城内提供大量药材。
疾病初,他寻找无数药方古迹,终于让他找到一方子,救好了多人。可没过多久,药自己染上了瘟疫,那时他身体虚弱,没办法自诊自医。
不久后,城内来了一巫医,提议若不把生了病的人都隔绝,那大家都会染上疾病。
能逃的人都逃出了城,只剩下生了重病的人,全部被士兵围困在城内,巫医又提议用大火把整座城生了病的百姓烧死。
后来瘟疫没了,众人都在夸赞那位除去瘟疫的巫医,连同那些被药一起治好的人都在赞扬他。
他们却忘了还有一人彻夜不眠,翻遍古籍,只为寻找一丝良药,保住全城性命。”
许大夫说完后,又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你是愿做那药还是那位巫医?”
“不管药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我只知道他当时是自愿的。”鸦对上了他的眼睛,认真道。
“对,自愿的……”听了他的话,许大夫脸上的笑容逐渐拉大,突然间他抓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他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通红了起来。
喝完的酒壶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许大夫声音有些嘶哑:“他……当时确实是自愿的。”
“可后来,他后悔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大火一点点袭来,他却在床上动弹不得。”
桌上的酒壶碗盘被他一扫而下,掉落在地。
许大夫从凳子上跌落在了地上,他眼眶通红,眼泪从脸颊滑过。
“后来,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明明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家人至于危险中!
后悔为什么要家财散尽去就那些忘恩负义的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一点一点被烧焦……”
许大夫的声音越吼越大,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恨,又像是有些不甘。
灵面容依旧平静,像是触发不到他的感情,他像一座雕像般坐着,冷静地看着许大夫时而大笑时而大哭,时而疯癫时而又安静。
灵的脸上可以装出任何表情,懦弱的,同情的,感动的,可怜的……
可这一刻,他不想装,他的平静或许是对许大夫最好的安慰。
遭受苦难的人,要的不是你高高在上的可怜和同情,而是平等对待。就像有的人或许发泄一场之后又会变回了那个性格和蔼或慈祥的人。
你的那点同情和可怜除了只会让人难堪,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灵他是生性凉薄,但他不是愚蠢到理解不了他们的感情。相反,他很了解,但要让他自己拥有这样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在巨大的压力下以及大起大落中,他找的答案才有可能被说出口。
是时候了,灵从凳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
他扶正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救的人,他也从火堆里救出了你。”
听到灵的声音,许大夫吼叫的声音停顿了下来。
他迟疑了一会,才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灵:“你说什么?”
“在城门关闭时,有一个士兵冲进城内,从火堆里救出了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那个士兵的家人是被你救的。”
许大夫彻底安静了下来,束发带不知何时从他发上脱落,长发落在了他的脸颊两旁。他低垂着脑袋,就连灵也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过了许久,或许是一柱香时间,或许是三四刻时间。
许大夫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手脚看上去有些僵硬。他低头把地上打碎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才抬头看着灵道:
“那些幼崽被上供给了蜀国皇上。他背后有一术士,需要这些幼崽,我只是替他们运输的。
那时我醒来时,是躺在那位术士的房间内,我以为是他救了我。后来,我跟他做了个交易,他教我修仙,我替他运输这些东西。”